“可是,方岷,有些事不是误会。”“没有哪对情侣会连把话说开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哪个人会在爱人情绪崩溃的时候把他丢下——不管理由是什么;从前哪怕我皱个眉头,你都会问怎么了,可手术报告在床头柜里躺了非常久,你看都没看一眼。”施老师说长段话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到后来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指责或是翻旧账都好,我认,我就希望他把心里的不满都发泄出来,然后给我一个能让他解气的法子,摘星星摘月亮都好,总之这次我不想再离开。可没想到他的下一句话竟然是:“也许是你所以为的、我的‘冷漠’让你感受不到爱,也许是太频繁的吵架消耗掉太多心力。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很害怕,怕我们拉拉扯扯这么多年,支撑着的已经不是‘爱’了。”施老师永远知道怎么说会让我的心口最痛。我慌乱地开口,准备告诉他,我真的很爱很爱他,可话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你是不是想重申你有多爱我?不必了,信里有写。你有苦衷,我也看到了。”“其实,我对那些照片,或者你扔下我这件事,已经没那么放不下了。我活着不容易,不想花那么宝贵的时间去跟你掰扯这些。”“你要我把‘爱’天天挂在嘴边才有安全感,我做不到;我要你把我和家庭放在事业之上,你也做不到。甚至连打电话、买早餐这种小事我们都要僵着,等对方去做那个主动的人。这不是很病态吗?”施岷顿了顿,就像不愿意回忆一样,面色很忧惧。“我真的害怕,方岷。我不知道你现在信誓旦旦说要留在我身边的话是真是假,我怕你又在某个时候拍拍袖子走人。”“可是方岷,你自己数一数这些年我们闹过的矛盾,再数一数你发自内心开心的次数。”“我想劝你权衡一下。现在你跑来做这些,有必要吗?”我很想脱口而出,有必要啊。可我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想了想,我只能悻悻说:“行,我知道,反正现在,我不管说什么都没用——”“那你能不能换个好一点的语气。”施岷突然打断我,“很多时候,我气只是因为你的语气或者态度——就像现在,哪怕我是知道你没有恶意,但这种咄咄逼人的样子,真的很伤人。”“我哪里咄——”几乎下意识想反驳他,可下一秒就吞了回去。我愣了很久,越来越意识到,重回柳镇的施岷,和原来的施岷,真的很不一样了。
他会直白到近乎指责地告诉我,你这样不对,你这样我会生气,会因为我的错误而选择拒绝,而不是把叹息都吞进肚子,然后默默堆成块垒。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他愿意把心里的不痛快,一件一件说给我听。过去的我弥补不了,但未来的,我总能挽回一些吧?“对不起”我把头埋得很低,直到他语气放柔地叫我继续说,我才抬起头,“施老师,那你现在在生气吗?”我知道,施岷现在就像一只鸵鸟,或是蚌,我想要让他从沙堆里出来,我想要他打开自己,我不能冒进。“但凡你长了张会说话的嘴——”施岷的语气变得很无奈,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便深吸了口气,换成平时温和的语气,“方岷,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客户、对同事都能压得住情绪,偏偏对我,想怎么来怎么来。”“你以前在自己家也是——”施岷突然转了个话题,“对了,你回来都没有告诉他们吗?”我没打算就这样错过我们难得开诚布公的机会,所以没接他的最后一句话,而是不停地道歉。“我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信里讲过很多遍,但我还是要亲口跟你说对不起。”我说。“也许你觉得,我来这边是一时兴起。我也不求你给我什么时间,我就想能住在你对面,让我知道你一切都好,你不舒服的时候我能来帮帮你——不要推开我,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了,可以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语气太可怜,施岷好像微微笑了下,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你爱住哪住哪。但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没什么力气再跟你拉扯。”他的笑转瞬即逝,最后留给我的,又是一张淡漠的脸。有了他的默许,我就这么在他对面住了好一段时间。晚上等他关灯我再睡,早上听着隔壁的洗漱声起。远程跟我的组员们开了个会,把项目交给了副组长负责,又跟领导请了年假,写了一封检讨信发给总部。在项目攻坚期退组,回总部后不被开除也会被重罚,管他,我现在只想保证,有我在的时候施老师能活得更快乐一些。有时候,能看到李元拿着书和吃的去找他。李元还是常常拜访施岷,并且两个人聊得很熟络。有次,李元临离开前,还敲了敲我的门,说:“怎么着?施岷还没理你?”我不说话,他就接着讲:“啧,你到底是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啊?施老师多温和一人,你为什么就能把他闹成那样?也对,高中起你脾气就不好,也就我跟施老师能忍你这么多年——”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