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老师您怎么看……?荆老师?”
让荆折从黏腻的对视中回过神来的,是耳边选角导演的呼叫。
一张速记着今天三位试镜演员表现的潦草稿纸递到荆折面前。荆折看了看自己那张被压住的同样格式表格,只是在晁照名字后“会手语”那一栏画了线,只字未写。
碍着晁照还未退场,选角导演的手指在递过来的纸上对着晁照的名字戳戳戳,赞许的眼神频频。
晁照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谢过了工作人员,披上外套后走到墙角把包提起,朝选角组点头示意后,头也没回地快步走出房间。
荆折把视线收回桌前,提起笔,在选角导演那张稿纸上,满载评语的晁照那一栏后,轻轻地画了个勾。
“果然!我之前看他资料的时候就觉得,他长相很合适,刚才一看,情绪很生动,细节再培养一下就差不多了。而且他还会手语,前面的剧情省得培训了,挺好……那就先定他?确认了合同我再跟您同步进度。”
荆折点头答过,拒绝了导演组共进晚餐的邀请,客套几句后独自走向了电梯间。
将要关上的电梯门重新打开,两个抱着器材的工作人员正在交谈,看到电梯门外的荆折,向里让出半步,客气地问候:“荆老师。”
荆折轻声道谢后踏入电梯,打量了一圈,谨慎地避开了滴着空调水的角落,重新按下关门键。
“哎我跟你说,刚刚最后那个演员,我让他给我填个表再走,他说他赶时间陪酒,撂下表就走了,你说离谱不……”
身后的窸窣话语吸引了荆折的注意力,荆折正竖起耳朵想听个具体,另一位倾听者还没来得及回话,关成一条缝的电梯门再一次打开,八卦的主人公出现在门外。
倾诉者有点心虚地扯了扯倾听者的衣袖,两人一下子噤了声。
荆折也有点心虚,不自然地一咳,把停在微信界面,正在问选角导演要晁照试镜视频的手机往身后一藏,按熄了屏幕。
踏入电梯的晁照好像没察觉到突然安静的诡异气氛,大方地对着荆折眯起眼睛笑着,大声打了招呼,在电梯里背对荆折站定,恰好站在荆折刚刚避开的,空调滴水的位置。
电梯缓缓启动,荆折看着第一滴水滴入面前人的发丛,又看着他疑惑地抬起手摸向被滴到的发顶,同时抬头向上搜寻。
一条同样被空调吹得冰冷的手臂从晁照身后轻轻碰上他的肩膀,轻轻把他往电梯中间拨。晁照惊讶地回头,但荆折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电梯一顿,停住了。
头顶的照明灯也在同一瞬间熄灭,抱着器材道具的工作人员的惊呼,和肩头手臂受惊的震颤,同时进入了晁照的脑海里。
晁照迅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莹白的光点亮了这个还算宽敞的反光匣子。工作人员似乎对这情况司空见惯,嘴里嘟囔着,把器材往角落里一放,探身向前一步,按下了紧急呼叫按钮,又用手机拨打了贴在按钮边上的电话。
不过……眼前这位沉默的大作家,为什么闭着眼睛在发抖?
在昏暗的反光里,晁照看到荆折的眼睛已经紧闭。他犹豫了几秒,才握向荆折垂在身边、仍在微微发抖的手。
举着手机电筒查看过轿厢的通风口,暂时排除了被困缺氧的可能性,晁照的紧揪着的心稍微松缓了一些,把刺眼的手机电筒按熄。
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救援电话的沟通也迅速结束,打电话的那位简短地告知了情况,说备用发电机很快会启动,让晁照和荆折稍安勿躁,便安静地缩回电梯的一角,不再发言。
可晁照掌心环握着的手腕里,急速跳动的脉搏仍没有缓和下来的迹象。
写出带着那么浓烈情感的桃色的作家,竟然是幽闭恐惧症患者啊。
糟,有点可爱,晁照心里嘀咕着。
“荆老师,哪里不舒服吗?”晁照向荆折靠近了半步,松开手腕,改为轻拍他小臂外侧,放低了声线轻轻出声,“可以扶着我。”
只见荆折缓慢地微睁眼睛,下垂的视线正好落在两人手臂交点处,深吸一口气后几乎站立不稳。他点了点仿佛灌了铅一样沉沉的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握住晁照的小臂。晁照看着荆折的大半个身子往前摇晃,连忙用肩膀顶住,不让他再向前倾倒。
也许是因为紧张,荆折握得很紧,晁照有些疼,但没有出声,只是让他这么握着。
晁照有些尴尬地望向角落两位沉默的观众。角落不语的两人小心又默契地读着气氛,把视线紧锁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整个轿厢里只剩下荆折慢慢平缓的呼吸声,和指腹在手机屏前敲打的声音。
身高相仿的两人上半身几乎贴住,停了电的轿厢内,气温迅速上升,荆折灼热的鼻息几乎喷到晁照的脸上。
不知道是因为尚未恢复神志,或者是因为距离过近而害羞,荆折的面颊和耳尖泛起同样的潮红,仍是闭着眼,没有睁开。晁照索性大喇喇地盯住他,这张不符合作家刻板印象的、年轻又英俊的面孔,乖巧地立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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