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丞相府本该静默无声,今日却喧哗异常,所有婢女在同一间厢房忙进忙出,端出来的水盆里尽是沾了血的帕子。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异常缓慢,每一刻的等待都让阎凌觉得异常难熬。不知不觉天已破晓,树梢的鸟儿开始啼叫。数个时辰过去,鬼医终于打开房门。自打鬼医来到府上替洛熙晨救治,阎凌便一直静候在门外寸步不离,彻夜未眠,此刻早已在房外守候多时。一见鬼医开门,他大步上前,急迫之情肉眼可见:「她怎么样了?」「唉,累死我了。」相较于阎凌,鬼医倒是稳如泰山,一派轻松的模样,他伸了伸懒腰,语气中还透着笑意,让人摸不着头绪。「我已将这位娘子的筋脉接回,但她伤势过重,需得好生静养,在身子完全康复之前不得动用内力,否则前功尽弃,届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另外,老夫给她开的方子,一帖药煎三回,三次煎液合并再给她服下,需一日四次,按时服用。」鬼医刚抬步准备离开,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哦,对了,她体内春宵度余毒太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排出。这余毒虽不致命,但……啧啧啧,这段日子也够她难受了!」「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是春宵度?」听见春宵度三个字,一股不好的预感从阎凌心底油然而生。他虽然不知道「春宵度」究竟是什么,但顾名思义,便也隐约猜到一二。鬼医倒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嗯?你居然不知道?春宵度出自西域,是一种药效极强的催情药。使用几滴能让你的闺房之乐增添情趣,快乐似神仙,但要是使用过量……我只能说里面那位娘子真是福大命大。服药过量即是毒,如果她只服用了几滴是不会中毒的,体内更是不会有余毒,可方才我出来之前又探了她的脉,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体内余毒却还是惊人的多,想来当初她至少被喂了整整一瓶。」听到这里,阎凌还能继续维持理智,没有立刻杀上九王府大开杀戒,已是相当不易。虽然他未经人事,但也猜想到洛熙晨在被他救回之前发生过什么。如萧玄翊那样的好色之徒,给洛熙晨下了催情药能没发生点什么?而他又素喜一女多男。再加之他上九王府救人时,洛熙晨被带出来时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想必在九王府的地牢内那些府兵也对洛熙晨下手了。
血液在阎凌的身体里奔腾不休,他双拳紧握,气得浑身发抖。鬼医见阎凌这般反应只是嗤笑一声,摇摇头便准备走人。灵泽倒是反应迅速,立即上前将人拦住,语气柔缓,彬彬有礼:「先生请留步。方才我找上您时,您什么要求也没提便随我来救人,我们都还不知您想要什么做为报酬呢?」灵泽也是机灵。人情是最难还的东西,如若鬼医要的是金银财宝或是其他什么宝贝,那倒好办,只要银子能解决的事对丞相府而言都是小事。怕只怕今日鬼医没开口索要报酬,来日便以今日这份救命之恩作为要挟。毕竟鬼医行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委实令人难以捉摸,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对阎凌提出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未免日久生变,夜长梦多,是以灵泽才急着要让鬼医赶紧提出报酬。怎料鬼医嘿嘿一笑,手指了指厢房里头:「我想要的,只有在里面躺着的那位娘子能给我。我算是拚了老命才将她从鬼门关前捞回,所以你们得把人给我顾好了,可千万别让她死了!」灵泽不解:「可她如今……」他瞥了一眼阎凌那难看至极的脸色,默默将剩余的话悉数咽了回去,没再继续往下说。鬼医捋了捋胡子,仰天长叹:「天生乱象已久,是该有人来终结了。而她,就是那个终结乱象之人。」鬼医这么一说,令灵泽更加摸不着头绪,脑子里乱作一团:「……什么跟什么?」嚯,有没有听错?灵泽心想:这剑雨楼少主洛熙晨不就是最大的乱象吗?就她还能终结乱象?当然这话他只敢放在心里想想。待灵泽回过神来,鬼医早已远去。鬼医离开后,阎凌屏退婢女,独自一人来到洛熙晨床边,轻抚她苍白冰冷、毫无血色的面颊。房内静谧无声,只有偶尔几声从房外传来的鸟雀鸣叫。他的眼底尽是不舍:「那日你为何要逃?为何不等我回来向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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