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给你脸了,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贱得慌啊!”
“…………”
天帝虽然习惯示弱,但终究还是万人之上的仙界帝君,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痛骂过,不知不觉沉下脸来。
“烛幽,你——”
话音未落,只听得“喀啦”一声脆响,笼中聂昭的魂魄忽然光芒大盛,打碎了那座精致华美的囚笼!
原本只是一团灵光的魂魄应声而起,落地化为人形,在堕仙崖边回头望向天帝,正是目光炯炯、面冷如霜的聂昭。
她分明已无一战之力,但只是昂首立在崖边,便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如同天威下最后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岳,战场上最后一面飘扬的旌旗。
“……”
天帝凝视着这个宁死不肯低头的蠢人,向来波澜不惊的心底忽然泛起一丝怒意,从容淡定的笑脸上崩开裂纹。
她怎么能不低头?
她怎么敢不低头?
他一贯城府深沉,自然不会轻易让聂昭看出自己失态,绷着脸冷声道:
“太可笑了,烛幽。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你就要放任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聂昭没有听他说完。
她最后抬头向远方眺望了一眼,只见琼楼玉宇,桂殿兰宫,满天星汉灿烂,日月若出其里,当真是好一派神仙气象。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君不见城下白骨填丘壑,古来白骨无人收。
天高路远,不见人间。
那么,她也该舍弃这虚假的神位,回到人间千千万万的生灵中去了。
在天帝惊愕的目光中,聂昭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如流星逐月,蛟龙归海,毅然投入了无底的万丈深渊。
直到最后一刻,她的魂灵都怒视着天帝,畅快淋漓的笑声回荡于天地之间。
“天帝,你道我可笑,那便尽管去笑!但你须记得,帝王将相终为土灰,恶业必不久长!”
“火种早已播下,功成不必在我。终有一日,春风会吹遍荒芜凋敝的大地,四海八荒都会燃起熊熊野火,直到烧穿这片虚伪的天穹!”
“我的旅程或许到此为止,但你们不屑一顾的‘人世’,决不会就此终结——”
……
……
……
原本,聂昭的故事确实应该到此为止。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本该将她魂魄焚烧殆尽的烈焰,最终只吞噬了其中属于“神女”——属于烛幽的部分,并未损伤来自异世的灵魂分毫。
她就此陷入长久的沉睡,直到百年以后,另一位名叫“聂昭”的少女从高崖上一跃而下,与饱受仙凡虐恋折磨的一生诀别。
少女即将魂飞魄散之际,忽然感觉到一团温暖的灵力包裹住她,一位陌生的神女出现在眼前。
神女看上去困得很,还带着点暴躁的起床气,一边抱怨“怎么会有人学我跳崖”,一边向少女提出了三个选项。
第一,就此放下一切,再入轮回。
第二,神女将她送回崖顶,亲手与误她一生的清玄上神做个了断。
第三,她自去投胎转世,神女以她的身份回到仙界,让清玄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少女选择了第三个。
她自问不是清玄的对手,不想再面对他,但也不想原谅他。
最后告别的时候,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以神女的本事,根本用不着问我,直接占了我的身躯回去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神女微微一怔,低下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坦然笑道:“因为你就在我面前啊。既然你人在这里,我征求你的意见、听取你的愿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还有,别叫我‘神女’了。”
“为人实现心愿的不一定是神仙,也可能是人民公仆啊。”
“公、仆……?”
少女正一头雾水,却只见温柔可亲的“神女”忽然正色敛容,眼中隐隐有凛然肃杀之气,一字一顿郑重道:
“多谢你。我发誓,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愿望。”
这是烛幽曾经对每一个人道出的话语,也是聂昭第一次道出的话语。
为了今生听取的第一个愿望,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一次。
与少女融为一体那一刻,她大概就会彻底忘却“烛幽”的记忆,作为完完全全的“聂昭”醒来,然后踏上全新的旅程吧。
光阴荏苒,沧海桑田,仙界与凡间都已换了一番景象。
如此说来,不知那位直到最后都护在她身前的大祭司,有没有如他所愿投胎转世,变成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或者光鲜亮丽的毛绒绒呢?
他还会如他所说的一样,记住她的名字吗?
怀着这么一点微小的期待,聂昭莞尔一笑,化为一团灵光没入少女体内,朝向高邈无垠的天空而去。
“那么,出发吧。”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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