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闻,西北之地,沙漠之中,有一座不夜之城。
说是不夜城,或许说是“销金窟”更为合适。
据传,乃是京城重臣,委托某名异族佞幸所建,转为收敛钱财,供给私欲的地方。
非有权有势之辈,不得擅入。
期间妖童娈女,荡舟心许。其中滋味,就似半个天堂,半所地狱。非亲身经历者,不可体会。
黄沙漫漫。远远走来一行商贾。
驼铃发出沉重、迟钝的闷响。大约骆驼也累了,走得很慢很慢。扬起了一道细细的烟尘,不多时就被狂风席卷得一干二净,半点痕迹也无。
为首的黄衣商人来自回鹘,来往行商不过半年整,还是个新的不能更新的新手。听到飒飒的风声,犹忍不住地害怕。加之天色渐晚,沙漠不比平原,昼夜温差极大,活活冻死人的也有。
“裘公子,这要是蠡夜还到不了驿馆,只怕我们阖家都要葬送在这里了!”
回鹘商人回头拍了拍驼峰,上头运送着轻薄的绸缎和易碎的瓷器。这些东西压慢了他们行进的脚步——可是黄沙,那可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裘叙回头看了一眼——风烟脉脉,一行烟尘直冲云霄而去。
“了不得,沙尘暴要来了!”
行脚商从旁边赶了上来,回头说了一句,又道:“这个时候了,别管买卖了。人命要紧!”
回鹘商人尚未说话,裘叙忙道:“岂敢!此乃进贡天子之物,断不敢有丝毫差池!”
行脚商嗤笑一声,上下扫了他几眼,“这么寒酸的皇商,我还是第一次见!”
裘叙眉间微动。腰间刀剑隐隐出鞘,发出一声低吟。
行脚商丝毫不惧,冷笑道:“好大的官威!没成想在这大漠里头,还能遇见个太子!”
这话一出,裘叙的脸色顿时变了。从隐忍变成薄怒。终究是忍气吞声,低头道:“还请大哥指条明路。”
“各自认命吧!”行脚商叹了口气,“把商货都扔了,赶忙逃命去吧!听说过了夜里,不止是沙尘暴吞人,那不长眼的……”
行脚商声音顿了顿,“‘销金窟’也要来夺财害命了!拿人血去炼金子!给那些……”两个拇指勾了勾,“皇城里的……消遣。”
裘叙苦笑了笑,“若是人血能炼金子。陛下和谢相也不用千里迢迢去南海开采金矿了。”
行脚商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毛头小子!”
两行人匆匆告别。眼见那沙尘越来越近,怕是躲不过了。货物又不能舍弃。回鹘商人只能另寻出路。
“听说这片沙漠,有片龙眼似的绿洲。若是幸运,或许能够躲到哪里去。”
裘叙摇了摇头,心里已经做好了,与这批货物共沉沦的打算。
他本就不是朝廷重臣,甚至连臣子都算不上。没有入仕的资格,武举也被革了名。只能依附在皇帝的身边,听凭差遣,甚至险些被阉了当太监——
说起那日,裘叙不由苦笑。
那天谢家丞相谢栖迟走进勤政堂,不知怎么瞧见了他,听皇帝说完了他那不堪的身世,笑了笑,点了点他的武裤,“这么伶俐,不如去内廷侍奉。或许比端茶倒水还更合适些。”
就这一句话,皇帝起了念。
至于那逃过一劫的原因,就更荒唐可笑了——
他被押进了房间,被脱得赤条条,死鱼似的躺在木板上。谢栖迟不知怎么,端着杯茶走了进来,就跟看戏般站在门口——晦暗的房子,一丝气流也没有,只看得到谢栖迟那貌如好女的脸上,一缕稀薄的笑。
他朝裘叙胯下看了一眼,蓦然挥了挥手。
“这般奇物,若是骟了倒是可惜。”谢栖迟就跟评点种马似的,随意撂下一句话,“跟陛下说,就说我的话。玩笑归玩笑。可别折辱了这位前朝余孽!”
裘叙遭受这般侮辱,还要穿戴起衣服,跪下给谢栖迟谢恩。
谢栖迟笑了笑,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就像是下三堂子里,摸着那些倌儿的脸,“真是可惜。你若是早生几年,又不是这个身份,说不准,还可以侍奉陛下。”
沙漠中。
“风沙要来了!”
伙计们躲在骆驼身后,浑身颤抖。回鹘商人强作镇定,挥了挥手,“丢弃货物,轻装行路!”
“万万不可!”
商人听到裘叙的话,回过头,冷冷道:“裘公子,你别以为你领了皇恩就能说一不二了。说的不好听点,京城是天子脚下,这里不是。你裘叙是天朝臣子,我一个异乡人,就是死在这,你们那皇帝也不会恩赐半点抚恤给我老婆孩子。你既然要作死士,也别拖累我们,各自挣命去吧!”
裘叙只说:“放下货物。”
回鹘商人点了点头,卸了货,牵着骆驼,转身仓皇逃命去了。
裘叙合上眼睛,被那越来越剧烈的风沙刺得睁不开眼睛。就当他觉得自己即将埋骨此地,喂这荒诞一生做个了结的时候——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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