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见他手里的一套史书,怒气更甚,正要发火之时,陆胤禛往他身边一侧,挡住了宫女嬷嬷们的视线,将书本掀开一角轻声道:“孤本。”
太后的火气瞬间消散,喜笑颜开地命人将书册收好。
她转而对着陆胤禛念叨:“你的这份心用在我一个老太婆身上也不嫌可惜,拿着哄哄小姑娘多好。”
陆胤禛背脊一凛,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知道太后一直关注他的婚事,之前还好,总归是由着他的。
可自打他做了大理寺卿,渐渐忙起来,太后每一次见他,谈话的主题就变成了“逼婚”……
“这……咳咳……不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去关注别人了嘛……”
他以手抵拳轻咳两声,一边找着理由,一边转了个身,准备逃走,却再次被太后扯了回去。
“你说你,一天到晚不是跟死人,就是跟罪犯打交道。原本风光霁月玉树临风的一个儿郎,现在总是板着张脸。祖母看见你都得多加件外袍,不然总觉得瘆得慌。”
太后说完话,还真的随手批了件薄衣。
“……”
陆胤禛安分站着,不敢作声。
“祖母觉得,你也是早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找个人管管你也好,照顾你也罢,也好让祖母放些心。”
“孙儿谨尊祖母教诲。”
陆胤禛不敢再听下去,赶紧乖巧一拜,准备开溜。
“所以呢,诶……你别跑!”
太后说着话,又将陆胤禛扯了回去,“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也找个时间去见见。”
陆胤禛:“……”
“奸杀案的凶手自首了。”
“怎么可能?”宋青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高山和,凶手不可能来自首的,这样的变态不会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的。
“人已经被关进大牢了,叫李坤,就等着开审了。”高山和回答。
“我要去见见。”宋青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春夜的风虽凉,但不刺骨。带着一些白日里潮湿的水汽,闷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高山和看着面前那个小白脸,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不至于晕厥,连问话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你……你说你什么?”他问道。
宋青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拽得死紧,跟谁斗气似地回了一句:“我说我要去审一审李坤。”
话音甫落,他的袖子就被高山和拽紧了。
“祖宗……得先要上头提审…”高山和提醒道。
他看了眼高山和声泪俱下的样子,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抽回自己的袖子,朝着知州衙门的方向急步行去。
“你!宋青!宋青你给我站住!”高山和在后面追,气急败坏。
可是宋青根本没回头,连脚步都没有一丝迟钝。
高山和觉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你可知这擅闯知州衙门死牢是个什么罪名?!”
“我本就是知州衙门的人,算什么擅闯?”宋青倒是反问得理直气壮。
“你就一定得去么?”他气息微弱,问得近乎绝望。
“嗯。”坚定的一个字,落入黑夜,分外铿锵。
夜沉如水,周遭事物隐隐绰绰。在一片不甚清醒的晦暗街灯下,他看着宋青过于清瘦的侧脸,眼里印着的微光流转,他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变得清晰起来。算了吧,这个人的犟驴脾气一上来,真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宋青一路小跑,耳边都是啧啧水渍飞溅的声音。青石板路上积攒的雨水混着泥,很快沾染了他的袍角,留下深一块浅一块的印记。
宋青思绪纷飞,脚下生风,转眼已经到了知州衙门门口。
脚步一转,他便从侧门走了进去。知州衙门衙役小厮众多,狱卒虽跟他们文官平日里并无过多交集,但宋青经常帮着录口供,往牢里跑的次数也多,故而与一些狱卒也有一些同僚之谊。
“宋青,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狱卒看到宋青进来,有些惊讶地问。
宋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李坤被关在哪里?”
狱卒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前方的牢房:“就在那边,你怎么突然对李坤感兴趣了?”
宋青没有回答,径直走向李坤的牢房。
死牢尽头的一盏半暗油灯下,颓然地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鬓发凌乱地遮挡了他的面容,与周围污浊一片的情形形成对比的是他衣服上半干涸的血迹。
太过显眼,将素白的囚衣染成红褐。
他看到李坤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李坤?”宋青试着唤了一声。
首先回应他的却是一串铁链的惊响。
“李坤。”宋青叫了一声。
李坤抬起头,看到了宋青,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你是谁?”
“我想和你谈谈。”宋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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