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点的声音轻到快听不见:“喻芙,你是个医生,你一直在救人,你快告诉告诉我,我想不明白……”
“为什么人会对被自己拯救的对象,产生这种憎恨的情绪?”
陆驿站敲门的手顿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进该退地停在门外。
一阵风吹来,门从里面被吹开,方点回过头来:“谁?”
陆驿站:“……”
是他运气原因吗?老是遇到这种事情。
但当陆驿站看到方点现在的样子,他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清空,变得一片空白。
方点披散着头髮,黑色湿濡的半长发半遮半掩地挡住她的脸,她的脸色和唇色都无比苍白,鼻头和眼角轻微发红,一看就刚刚才哭过,眼角还带着泪光。
她左手带着三角绷带被悬吊起来,肩膀上披着一件队长製服,内里是一件宽大了一些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没有被板正挺拔地束在一整套的规整製服里,这让方点显得单薄了不少。
方点的对面挂着一件白大褂,白大褂上面别着喻芙的胸牌。
刚刚的方点似乎就在对这件失去了主人的衣服倾吐自己的困惑。
黎明时分黯淡的微光逆着从方点的肩膀上打过来,却再也无法让陆驿站生出初次见到她的那种压迫感。
隻觉得……无所不能的方队好像下一刻就要碎在即将到来的阳光里。
“是小陆啊。”方点又笑起来,“我听说你眼睛受伤了,怎么不好好休息,逛到这里来了?”
陆驿站攥紧拳头,他低着头,张了张口:“喻队和董队的死都是因为我,方队,我……”
“对不起就不用说了。”方点平静地打断了陆驿站的话,她目光平缓地望着对面那件空空荡荡的白大褂,“这件事追根溯源,是白六的错,是我的错,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件意外导致你承担了他们两个人死亡的错。”
“但不是你的错,陆驿站,你也是受害者。”
“和白六那家伙玩游戏要牢记一点,不是要赢他才算赢的。”方点回过头看向挂在墙边,喻芙的那件白大褂,语气很轻,“是活下来的人最多,对我们来说才算赢。”
“喻芙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你活下来就是她赢得游戏的最好嘉奖了。”
方点露齿一笑,她走过来拍了拍陆驿站的肩膀,在肩膀上长发在光中飞扬,又变得闪闪发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继续这样好好地做下去吧,陆驿站。”
陆驿站拳头攥紧到指尖发白,他强忍哽咽,大声说:“是的,方队!”
次日,二队叛队者全体审判,陆驿站和岑不明都待在病房里没去。
岑不明两眼发空地望着天花板,陆驿站觉得再这样下去,这家伙说不定会发疯,于是起了一个话题:“你说白六玩游戏,是什么样的规律?”
陆驿站原本以为岑不明不会回答自己,但岑不明几乎在陆驿站开口的一瞬间就回答了。
“恶心的规律。”岑不明两眼发直地回答。
“额……”陆驿站想尽办法把这个话题给续下去,“怎么样一种恶心法?”
岑不明神情恍惚地嗤笑一声:“那三个要杀喻队的师,叛……徒,以为他们不会被其他人记住,白六会抹消所有人的记忆,但白六这家伙的所有人是天然就排除了观众的。”
“我们两个观众的记忆没有被抹除,所以最后我们出来指认了这三个叛徒,他们该死的还是得死。”
指认叛徒的岑不明主动去做的,陆驿站从旁辅助,补充细节。
陆驿站静了一会儿:“这三个第二支队的人,和你关系不错吧。”
“白六的确抹除了其他人的记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三个【叛徒】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们现在也不用被送上审判台,他们可以活下来。”
“而且白六甚至连这三个叛徒的记忆都抹除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这样的事,被你指认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故意在诬陷他们,一直震惊地看着你,以为是你……”
岑不明咬紧后牙没说话,陆驿站静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感觉他们不坏,如果白六不强逼他们选择,或许他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最终他们也没有做任何坏事,如果你不指认他们,他们说不定会慢慢地转变……”
岑不明放在床上拳头攥紧,他狠狠地在床上锤了一下,转过头双眼血红地盯着陆驿站:“但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
“就算他们自己忘了,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但我记得!!”
“如果放过了他们,对死去的喻芙队长公平吗?!对所有在这场事故里重伤阵亡的队员们,公平吗?!”
陆驿站静了很久,病房里只有岑不明粗重的喘息声,陆驿站才很平静地开口:“但他们还没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导致的,是白六。”
“喻队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想他们活下来,而且因为没做的事情去惩罚他们,我总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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