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起转身离去。宋泽没有再跟上。他站在原地,夏天啊,是很热啊,他额头上已有汗水。还有好多话未和江行起说,没有告诉他,自己去学了德语,完成了滑雪目标,独自用滑翔伞飞越雪山,考了证书,甚至跳伞……可是一切都终止在江行起看到他的那秒。他恨他吗?他只是觉得,很难受,非常难受。用这么久时间积累下来的……也许是希望,在这一刻,被击打得粉碎。虫鸣依然响着,宋泽不知站在原地多久,终于也有了动作,江妈妈还在雅间里等他。“你去找他们了?”江妈妈问他。宋泽颔首。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宋泽略微凌乱的衣领和怅然若失的神情,只是说:“这位牧轶,才和他相处了不到一个月。”不到一个月?是在宋泽在尼斯坦的时候,还是从华南回国时?或者在熙城?江妈妈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不懂江行起:“但是他们甚至在准备结婚,行起跟他外公都说了。”他是真的想要结婚,真的再也不想接触他。不想看见他。此时此刻,宋泽好像彻底失去。——江行起今天在办公室大发雷霆,下班看到在车里端坐等他的牧轶,心情勉强回转:“久等。”“发脾气。”牧轶又拿起另一份文件袋,“姑姑叫我们吃饭,会不会玩掼蛋?”他姑父还是江行起的顶头上司,于情于理都没有推却的道理,江行起看坐在副驾驶回头的小莫一眼,示意他改行程,小莫微微颔首。车内温度舒服多了,江行起顺手解了最上头的一颗扣子,才答:“会玩,你呢?”“总是输。”牧轶平静说。这倒有点稀奇,江行点头:“没想到。”“不稀奇。”“我教你。”他话出口,牧轶竟然很轻地笑了:“好。”他不再专心公事,侧头看江行起:“昨天的事处理得怎么样?”江行起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小事。”“你有分寸。”牧轶重新去看文件,问:“孙安分吗?”“你都打了招呼,他能说什么。”江行起说:“开车。”“不方便做的事,我会帮你办。”牧轶一语双关,江行起看他一眼,最终颔首。牧轶冷淡惯了,江行起心情不好,所以两人没能说几句话,很快就到画展举办地,牧轶说是他一个小辈的朋友开的展,见到人也确实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江行起不是很懂艺术,更不关心艺术来源之旅,对于他的画作自然也无法用心品鉴,敷衍地看了几眼,牧轶在艺术方面水平倒是颇高,但也对江行起的情况很清楚,并不问话,只是牵着他的手一边选画,偶尔与小辈聊创作思路。
直到路过一幅展现亲子关系的画时,忽然,江行起说:“我妈也喜欢画画。”牧轶点头:“要不要请她来。”可江行起摇头,竟然还是那句话:“不用管她。”以前他也尝试过去画画,去讨妈妈的喜欢,让妈妈能多分一点时间给他,还拿过这方面的奖项,可是后来才得知妈妈对他的评价是“匠气太重”,从此便再没有碰过这些东西。牧轶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握了握江行起的手。选过几幅画要离开时,江行起又看到眼熟的人。江妈妈叫住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想离开,于是身边的宋泽也自然而然地靠近。明明只过去一晚。明明只有一晚,变化却不小。他好像变得更脆弱了。宋泽想。他变得更可怕了。江行起想。-------------------- 不药而愈双方并不默契地配合谈话,结局自然不欢而散。“我明天不想上班。”回家后,江行起说。牧轶颔首,他知道江行起这两天心情都不好:“我让孙给你假。”大概为他纵容的态度,江行起在他身边坐下:“不怕被检举。”“那我白混了。”牧轶说:“出去玩?要不要陪你。”“你明天有会,这也能推?”“推不开。”牧轶想了想:“可以装病。”江行起终于被逗笑:“算了,我不想被千人所指。”“我自己乐意。不会让你做褒姒。”牧轶说。其实他想陪,江行起暂时也不敢让他陪。他明天要去跳伞,低空,除团队外谁也不想通知。半年没进行的运动,他本应该先让老手陪他跳一次重新熟悉,团队也这样劝诫他,希望他谨慎行事,或者用自动开伞的装置,毕竟低空跳伞稍有差池就要摔成肉泥,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江行起已全然没有耐心,只想快点跳下去。不速之客就是在这时候来的。江行起侧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泽变得这样阴魂不散。他暂停下一切,想是不是警告不够严重,便已听到宋泽开口:“我收到了。”江行起颔首:“你是来讨要说法的?”宋泽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我来跳伞。”江行起沉默一瞬。他知道,宋泽的确不是能被轻易撼动的,燕大的退学通知在他面前算什么,他还是能追上来,想办法到自己面前。江行起竟然有点想嘲笑自己手段幼稚,这次竟然不够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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