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药有些多,胃自然就不乐意了,撒泼打滚闹腾了好一阵儿才稍微消停点。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确实该找谈佑看看了。明天吧,今天就……好好陪余贤。余贤在床上躺的很不好受,他抓着枕头忍到门缝里钻进阵阵饭香,便急不可耐地窜下地。刚到客厅就闻到浓郁的酒精味,余贤急急地奔到杜亦跟前,扶住人的双肩上下打量。“怎么了?”杜亦温和道。“没,没什么……”见人好似没什么大事,两颊也有了些血色,余贤讪讪地放开手很自觉地坐到餐桌前。他食不知味地快速扒拉净碗里的饭,放下碗筷时,对面只喝了一口米汤。余贤瞅着杜亦碗里漂着的几颗小米粒,真想冲过去把它们一个个揪出来判决:你们为什么没本事让他多喝一口?你们有幸进入他的身体为什么还要搅得他不安宁?他盯得眼睛都似冒起了火星子,杜亦自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顺势放下筷子,平和地问:“怎么了?”既然他问了,余贤咬咬牙决定借机开诚布公。他担心他,他就将自己完全剥开给他的队长看。“队长,我……见过刚刚觉醒殊力的异者因为无法自控从而自毁的场面。”那时候他多大?自打他记事起就一直住在福利院,他是院长在一个雨天捡回去的,血葫芦似的看着像活不成了。说来可笑,打他清醒后大脑便空荡荡啥都没有,一问三不知。院长伸手比了个八,说他最多也就八岁。余贤八岁那年才记事。他的大脑像被格式化过,八岁前的所有记忆都是空的。九岁那年被一对中年夫妇领养回去,他压根不记得生日,养父母疼他,特别选了领养他的那天当作他的生日,给他上了户口。余贤过了一年被宠上天的日子。在他十岁生日那天他的养母怀孕了,一家人兴奋地为他未来的弟弟或是妹妹起名字。半个月后,他见到一个中年男子来到家中,人他认识,是福利院院长。“这不和规矩,我们福利院没有领养后又送回去的先例。”“那您就破一次例呗。”院长走后,余贤的日子就变了,仿佛他这一年间如同天界太子般的待遇不过是黄粱一梦,打个盹的功夫就醒了。呵斥、打骂,取代了山珍海味变成了家常便饭。他像一头被惹怒的狼崽,在大年夜逃了出去。他逃得如同亡命之徒,但他的身后并没有鸣笛追来的警察。准确地说他的养父母乐得他有这份叛逆。逃走后的一年间,他靠着讨百家饭过活。
十一岁,他在街头讨饭遇见了好心人给了个大票,够他吃上好几个月了。不过,他又回到了养父母家。他没见到的那个弟弟早产染病没活过三岁就夭折了,他的养父找了他几个月,花了张大票就把他又带回去了。毕竟要有人养老,他们曾经也是花了高价买的他。温室暖床总比讨饭要舒服,叛逆的狼崽收起獠牙利爪化成了一只乖巧的小狗。只是一年这个时间期限好像成了余贤的魔咒。他十二岁时,临星异族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他们前几年埋线投放病毒的效用开始逐渐发挥,人族的生存环境逐渐恶劣,死亡率大幅度上升。他的养父母感染了重度病毒,不到一个月五脏溃烂而亡,治病挥霍尽全部的家产。余贤又变成了个来去自如的孤儿。余贤十三岁,异族大举进攻,风都全面沦陷,审都甘城成为主力战场,而他所在的望都囤城,影响相对较小。异者这个词,在他讨饭的时候就有耳闻,但周围没人见过。他不关注这些,只想如何填饱肚子。十五岁的一天,很阴,没有雨。在余贤打散工的维修店,他看到一道奇异的蓝光,他同其他店员一样好奇地奔出去看。事件的焦点是他的大个子同事,他们常在一起吃饭。刚冲出店门,余贤就见到前面店员的头在脖子上晃悠两下,紧接着骨碌碌地掉到了地上,余贤想到了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他回不过神,他前面的身体像开得明艳的玫瑰,又像被泼了烫水的红鲤鱼,玫瑰的花瓣随着鲤鱼甩出的水向四周散落,盛放成巨大的血瀑盖在余贤的脸上。接着,像是怕这个只有红的画面太过招摇,缕缕白色掺杂进来。被蓝光紧裹的大个子像被洒进嘴里的跳跳糖,挣扎着吼叫着,比任何人都受不了眼前的画作一般,他在双眼的位置挖了个对窟窿,已经长出利甲的十指扣住细瘦的脖颈,用劲儿……扑哧——余贤的世界从此只有红和白。-------------------- 鲤鱼打挺第一天“小渔……”杜亦第一次这样唤余贤。他的身体猛地一抽,像是利剑刺透心脏,又带着血红抽出,剥心剜骨的痛。痛过他身上所有流血的伤、结痂的疤。深呼吸了好几次,杜亦才发出声音:“余贤,你要知道一直怕见到血就不能好好出任务。”出不了外勤,在行动部就没有任何意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这该死的理智,但他偏偏说出这种话,他明明……明明想好了如何为他铺路,余贤就算一辈子见不得血也没关系,他保护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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