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死了。
白绒绒的一团,蜷缩在案台上。黑色的湿润眼睛,像往常一样依赖而温存,忽闪着,努力地想要睁开,但是其中的光泽仍然在火光下熄灭。
它的眼皮最终落下,身躯因努力呼吸产生的颤抖归于寂静。
泪水滚落,反而让我更清晰地面对小狗的离去。
“呜……”一声尖锐的抽泣从我咬紧的嘴唇中爆发出。
我,这个世界最善于研究魔药的女巫,却救不回我的小狗。
呜咽变成了悲鸣。
要是刚刚,要是在前一秒,就在小狗死去的前一秒,我能下定决心,使用魔法的话,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小狗能不能不像现在这样离开我?
我用力拽紧斗篷裹住自己,心底冰凉一片。
不。我不会使用那种魔法的。不会用我最爱的小狗冒险。
这个世界,里塔大陆,就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俄罗斯转盘。它展开魅力无限的魔法与可能性的画卷,引诱着无数凡人和魔法师以为自己可以是成功的赌徒。
然而,魔法与改造世界的可能性愿景之下,是不可名状,不可胜数的厄运万花筒。每一次使用魔法,每一次驱动力量,都有可能付出超出预料的代价。
即使是最强大的魔导师,即使是…神明。在使用力量的时候,都有可能遭致程度随机的反噬。譬如英武的术士因为不期而至的反噬变成丑陋的食尸鬼,譬如神明救助世人的恩赐失控,以致甘露变为水患,智慧转为癫狂。
这种反噬的规律没有人能掌握,即使是自愿用生命测试研究的殉道者团体,他们的努力也最终被证实是一种徒劳。
法术,尤其是关于生命的法术,不仅反噬率高得惊人,更是有可能导致最恐怖的失败转变。
我打了个冷颤。仅仅是想到法术失败,它白绒绒的毛皮会变成血液与恶臭浸染的腐肉,温驯黑眼睛会闪烁地狱的火光…我如遭雷殛地踉跄了一下。
一双温暖宽大的手扶住了我的后背。我被温暖坚实的怀抱裹住。
“埃利亚斯……”我啜泣着。
显然,他也感受到了小狗的生命力已经消逝。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料,泣不成声。
“小狗…”我感觉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因为哽咽而被撕裂,“为什么…月荼蘼今晚才能摘,如果,如果可以早一天……”
我的鼻涕眼泪都蹭在他的前襟上,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像盘旋着悲伤风暴的蓝色深海,泛着湿润的光泽。
“如果…小狗可以多活一天的话,”我的声音几乎是气声,“明天,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了,我们至少可以试着把小狗带走…”
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么艰难,那么久,准备了进行世界跃迁所需的一切。
埃利亚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手臂环着我,金色的发丝如耳语般轻柔地掠过我的脸颊。他的胸膛起伏,我听到他的呼吸哽咽。即使是他,作为神明,也不能通过赐福阻挡死亡,不能挽回这小小的、珍贵的生命。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让我在他摇篮一样的怀里被抚慰。良久,他捧起我的脸颊,手指拂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看到他湛蓝的双眼中,映出与我一样的哀伤,他与我一同承受着悲痛。我爱他这一点,他能读懂我,他能感受我,无需言语。
“嘘,亲爱的,”他低声在我耳畔轻语,“我知道。我知道这感觉就像是时间在密谋和我们作对,星星们也串谋偷走我们的幸福。”
“但,”他的视线转向窗外,月光倒映在他眼中,“即便是月亮,即便以其幽暗智慧,也终将顺应潮汐的转变。”
他注视着我,双眸中蕴藏的力量宛如灯塔,坚定而温热。
“我们亦然。”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脸埋进他怀里
“我们会和她一起前行,”他声音柔和,“她会永远与我们同在。在我们的心中、我们的记忆中和我们的创造新生中。”
新生。他指的是艾瑞蒂森,这个我们即将在明天跃迁前往的目的地,这个我们准备多时的飞越。在那里,使用魔法不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把玩随时炸膛的左轮手枪,我将能够成为我童年梦想中意气风发的魔法师。
艾瑞蒂森,这个我梦想的世界。在那里,我会有力量维护我们生命中的每一个小幸运,会拥有留住每一种珍爱的可能性,会逃开命运每一个无情的剪影。
我不想等待了。在里塔大陆这个伤心地再待一晚,甚至一小时,都如隔三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微从埃利亚斯怀里拉开,“月荼蘼你已经摘回来了吧?我们能不能现在就离开?不等天亮了,好不好?”
月荼蘼,在它被第一缕晨曦点燃的时候魔力最大,但是稍微早点儿晚点其实也可以完成世界跃迁,毕竟我们其他的准备足够充分,还有埃利亚斯这个神力的外挂。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我留意到有什么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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