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舟张开双臂,把胸膛的位置让出来:“过来。”沈晚欲乖乖过去,双手搂住孟亦舟的腰,侧脸靠着他的颈窝。那胸膛宽阔温暖,孟亦舟的呼吸轻轻扑在沈晚欲耳侧,平静而规律,像海边的潮汐。如此依偎片刻,没一会儿就困意上头。在彻底睡过去的那一秒,沈晚欲迷糊地讲了一句:“睡醒了咱们去法同观,听说求学业特别灵。”直到九点半两人才起床,简单吃了早餐,驾车顺着沿湖大道往盘山路上开。远远看见道观门口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收门票,黑色烫金的牌匾后面是延伸到云层里,望不到尽头的长梯。相邻殿宇间围着白玉石栏,掉漆的重檐八角琉璃建筑,中央栽种着一棵苍翠润泽的菩提树,时令正好,枝叶繁茂,菶菶萋萋。法同观香火不算鼎盛,游客三三两两,显得清冷。三千长阶,两人一步一步往上爬,沈晚欲一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心事。孟亦舟担心他走累了,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沈晚欲抿了一口水,只说昨晚有些没睡好。金殿崭露头角,孟亦舟抬起头,突然问:“你信神灵吗?”沈晚欲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童话,也不信世界上存在永恒的快乐。贫穷过早耗光了他的天真,但人一旦有了无法实施的奢望和心事,就想付诸神明。“以前不信,不过同学们都说这里很灵,你知道文学系那个很严格的陈教授么,他的课只要缺堂,考试一定会挂科。我们班有个姑娘整整缺了三节课,期末考的时候,她吓得来求神拜佛,居然通过了,所以我也想试试。”“试什么?”孟亦舟问,“保佑我通过面试?”沈晚欲望着前方:“保佑你在德国一切顺利。”神殿门前有一家小卖部,排着一截不算长的队伍,孟亦舟让沈晚欲去旁边等,他买了香火就过来。沈晚欲退出人群,站在台阶上。菩提树旁边起了一方石桌,坐着一位看相的道士,他看起来年纪还小,气质却很沉稳,罩着宽大的道袍。周遭围满了求解问道的人,爱过恨过的红尘男女,求取功名的达官贵人,贫困的小老百姓。道长无论听到多猎奇的故事,面色都一派和善,打些道语,什么1“宠辱不惊,贵大愚若身”“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多、多则惑”。沈晚欲听得入了神,眼睛一眨不眨。他羡慕这些修炼者,无欲无求也通透,看一个人的眼睛便知道他历经的一生,看他高朋满座,看他困惑挣扎,看他囚于水火,心绪仍不受分毫影响,念声无量,就能度己悟道。而沈晚欲想要的太多了,想要宋丹如身体健康,外婆长命百岁,孟亦舟留在身旁,伴自己岁月漫长。
他知道,他只是一个欲望满身的凡人。买好香火,孟亦舟拎着塑料袋走过来,见沈晚欲手插/裤兜,垂首站着,那修长的后颈露着,无端的有些落拓感。孟亦舟上手捏了一把:“怎么发起呆来了?”沈晚欲回神,扭过脸:“那小师傅讲得挺好,听入迷了。”“我也帮你占一卦,保准儿是上上签,”孟亦舟立马掏钱,有模有样地拿过签文筒。沈晚欲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厚厚一沓大洋掉进功德箱,他眼疾手快,及时抢走写着五十元摇一次的签文筒,放回原位。沈晚欲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你捐这么多钱干嘛?”“帮你捐的啊,”孟亦舟说。沈晚欲踮起脚,把签筒放去高台上,断绝孟亦舟抢走的机会:“败家子,照你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手法,多少家产也得败没了。”周围没人,孟亦舟把银行卡和钱包交出来:“给你。”沈晚欲没懂孟亦舟的意思,挑眉看着他。孟亦舟把钱包拍在他手上,说:“你嫌我乱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正好,以后都交给你了。”沈晚欲抬了抬下巴:“财政大权都敢上交啊?”孟亦舟说:“我都一掷千金了,有什么不敢的。”一掷千金,沈晚欲低头看那装得满满当当的功德箱,又看了眼孟亦舟煞有其事的脸,“噗嗤”一声笑了, 笑得耸肩膀。见他笑了,孟亦舟才如释重负地叹出口气,他摇头叹道:“真不容易,可算把你逗笑了。从今早起床就没笑脸,我还以为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呢。”被人珍爱关注的感觉很好,孟亦舟关心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沈晚欲收起心底那些不言可说的情绪,伸出手,逮住孟亦舟一截衣摆,拉着他往前走:“没不高兴,我就是没怎么睡好。走啦,别在这种地方犯浑。”“去哪儿啊?”“文昌殿。”两人一前一后,门口正好有一对小情侣迎面走来,沈晚欲侧身让路,身后人直直撞上来。沈晚欲几乎立刻就察觉到那轻微起伏的胸肌挤压着他后背,嘴唇也似有若无地擦过他后颈。沈晚欲往前退开一步,伸手捂住后脖子,扭头问:“往哪撞呢?”“没事你扯我干什么?要不是我刹车快就亲上去了,”孟亦舟这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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