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说了一下当初在省台发生的事,从任父接他放学,到在办公室等待,最后遇到来省台实习的年勋的侄子等等。沈玉听得脸色发冷:“你那时只有八岁?”“准确来是七岁零十一个月。”任清崇淡淡道,“还剩一个月就是我的八岁生日。”“他……”沈玉还想问,但话临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但任清崇却听出了沈玉的未尽之意,他主动说道:“没做到最后,我父亲及时赶到了。” 往事兴许是父子之间玄妙的心有灵犀,任清崇被按在沙发上的时候,任父正在会议室里听下属的汇报。不知为何忽然间觉得心口一闷,猛得站了起来。尚且年幼的任清崇根本无力和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相对抗,而省台里的人也没人能想到,真的会有人这么大胆。车内的暖气呼呼开着,沈玉依旧趴在任清崇身上,躯体相传的温度驱散了冬日的寒。任清崇说:“办公室放了一些古董摆件,其中就有未开刃的唐刀,当时我父亲差点抡着它到就上去了,不过后来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拦了下来。”沈玉一言不发地听着。“省台出事,惊动了上面的大领导,虽然我父亲是台长,但刚上任没多久,真正掌权的另有其人。”沈玉:“年勋?”那位曾经在瑞鑫大厦出现过的领导,沈玉有印象。“差不多。”任清崇手指伸到沈玉的耳侧,漫不经心地绕着他的发梢打转,“不过不是年勋,是他的父亲。”“省台底层或许大多数人干的都是脏活累活,但处在塔顶的位置,可是许多人都削尖脑袋都想进去的。”任清崇笑道,“就像我,如果我不姓任,我根本不可能站到现在这个位置。”在很多地方,姓氏与宗祠尤为重要。唯一不同的是,任父是农民出身,他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都是靠自己实打实的业绩和努力走上去的。沈玉对后面的事隐隐有了些预感:“所以,那个人没受到惩罚?”“嗯。”任清崇淡淡道,“大领导发话:小年只是看清崇长得可爱,所以才想亲近,不想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改天让年勋带着小年上门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我父亲当然不依,他告诉我,他就算是丢饭碗,也要把年勋的侄子送进去。”这种事,想要一个公道,就必然不可能善了。任父如今的地位,足以证明当年他的前途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但从任清崇的口中,沈玉听出了任父并非是那种卖子求荣的人。沈玉看向任清崇:“你父亲没有成功。”“不。”任清崇淡淡笑道,“是我劝父亲,不要意气用事。”八岁的任清崇被任父护在身后,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在场的人或看戏,或打圆场,或小心翼翼观察站队……噪杂的声音充斥着狭小的办公室,每个人都在算计……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任清崇当时的表情。在最初的恐惧过后,这个孩子被裹在毯子里,一双黑澄澄的眼看向莫名的远处,目光中透露着不属于一个幼童的冷。沈玉和任父一样不解。可他又忽然之间想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任清崇——一个人的性格如此,他不可能,也不会就这么放过那个人。任清崇出声打消了他的疑惑:“因为我本人的原谅,年勋的侄子依旧能留在省台实习。而我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也依旧每天会在放学后去父亲的办公室待着。最开始,那些人当然会困惑,不过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这回事,还纷纷猜测我父母是在是太忙,才会对我不管不问。”沈玉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任哥你……”任清崇正抓着沈玉的指尖把玩,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笑容:“你猜到了?”沈玉:“如果是我,我大概会直接让省台所有人知道这件事,即便没办法对他们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也要让他们在舆情方面不好过。不过,如果是任哥的话……”沈玉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任清崇眼底的笑容也随之浓了一些:“笑什么?”沈玉:“任哥……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这么了解我?”任清崇单指抬起沈玉的下巴,“那你说说,我做了什么?”下巴上的触感有些痒,沈玉不禁往后躲了躲。他凝视着眼前这个人——除了无法剔除的生理病症,当初那场堪称创伤的往事并没有在任清崇身上留下痕迹。这个男人温和有礼、进退得体,行事做人都坦坦荡荡,坚守底线,只是心口处始终对外留着一份警惕和防线。这使他看起来好亲近,实际对外却十分疏离。而现在,神与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摸到了任清崇的心门。他摇摇头:“猜不到,想听任哥讲给我听。”倏地,二人视野中忽然飘过一抹白色。沈玉和任清崇回头看去,只见几片雪花打着旋从天空往下飘,没多久,越来愈多的雪花落下来,从门口飘到车窗上。任清崇抬手打开雨刮器:“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对于年勋侄子这种人来说,做完坏事不用付出代价就是最好的鼓励。人性如山,本性难移,任清崇每天都在年勋侄子眼皮子底下晃,这种明晃晃的“诱惑”,他根本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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