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
都说良药苦口,一碗淤积着草药的苦水下肚,肚子一阵阵绞痛,竟像是有人拿了刺刀在五脏内翻搅一般。龙文章静等着暗结的珠胎无声滑落。他已经想好把它葬在山茶树下变成肥沃花肥,换种方式把生命延续。
月色下的龙文章眼神空洞,比之生人更像一缕游魂。迷龙老婆曾说他是鬼婴,踩着别人的尸体走向高位,他无可反驳。没有母性可动用的坤泽最终还是把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东西做了垫脚石。他准备抓起一捧黄土为它做了个小小坟堆,希望它不要怨恨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孕育者,只因还有太多未竟之志待人完成,没有时光可以蹉跎。
一个月前,唐基发现了他坤泽的身份,把没有提防的他送到了虞啸卿房间。这招以进为退,算盘打的响亮。其一,虞师治军严明,队里不许有坤泽存在。如果是家眷,自然不能一概论之。其二,一般人,更别提虞啸卿是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坤泽和一群乾元兵痞混在一起的。既然虞侄和龙团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那就让老头子我来吧。想必虞侄也是乐意的。其三,妖孽被纳入床榻,可比呆在战场上让人安心得多,也好控制。戳破了这层身份,他还能掀起什么波浪?
唐基算计得如此之准,连虞侄的雨露期都一清二楚。龙文章被传到师部的时候,心里还打着无论如何厚颜卖惨都要诓骗点物资的小九九,以至于忽略掉了一些异样的细节,比如他和虞啸卿的会面不在平常的沙盘大厅,而是更为私人的卧室。更为吊诡的是进了师部,手铐就拷了上来。
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主,被兴师问罪惯了,大咧咧走进了虞啸卿的卧室。押他来的卫兵立刻关上了门,房间仅有的光线从窗户那投射进来,割裂成块的光斑打在他身上。
他这时才感觉有些不妙。虞啸卿先一步发话,压抑着怒火。我不是下令谁也不许进来吗?龙文章心里大呼上当,捂着脸要往后退时,却软了膝盖,跪在地上。
屋里空气中的信香密密匝匝,极具侵略性地裹挟了他。在如此的威压下,他不敢抬头,只怕一对上眼就要丢盔弃甲地求饶。
龙文章天生残缺,是个不算坤泽的坤泽。他既没有信香,也没有雨露期。别的坤泽15,6岁正防备着男女大防,他倒是跟着一群乾元满山野发疯似的跑。
这对一直颠沛流离的招魂者一家是件幸事,但也是不幸。幸在一个性别模糊的孩子比坤泽好照顾,不幸在招魂的衣钵不能交给一个坤泽,这也是龙文章在庭审里瞒下来的一件事。
父母死后,他从军了。这似是而非的身份给他省去很多麻烦,他以中庸身份在一群乾元中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到了禅达,也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就连他自己也差点忘了,如果不是遇到虞啸卿。老天爷没忘了占尽便宜的他,派来个冤家来收拾。
他的感官并不是完全失灵,他能闻见其他乾元的信香,但不受影响。但当虞啸卿在车上,手架着战防炮把他枪口对准他的时候,他体会到了乾元天生对坤泽的压迫感。
现在他就体会得很清楚。虞啸卿没有得到回答,不悦地黑暗中现身,满头的汗意味着他也不好过。他的好唐叔以之前的抑制剂有副作用为由,让他静等一天,以待美国抑制剂的到来。他忍得辛苦,却又横生事端,岂不恼怒。
看到怪模怪样出现在眼前的炮灰团团长更是没有好脸色,今天他不想和他扯皮谈军需。看见他直接跪下的没出息样子心头难免窝火,说我还没让你跪,如此轻贱,只为了讨个好价码吗?
龙文章想说什么回答,却被笼罩着他的信香压得喘不过气了。他狂热的师座闻起来恰似战火和硝烟,那是他所向往而又逃避的。身体不动声色地产生反应,自分化后罕见的情潮如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一波波高浪打得他全身上下湿淋淋的。
他屈从了坤泽的本能,罕见地没有鼓唇弄舌,只老实回答了一句不是。虞啸卿见他不同往日,心下也奇怪,向前走了两步。他惊恐地如见了鬼一样,后背贴上了门,徒劳地捶打。如果不是给他的柯尔特不在身上,怕是要神经质地拿出枪了。
嗅不到信香的乾元不知眼前人的身份,只觉得今天很多事都很古怪,让人看不清摸不透。他最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燥郁之下,半跪着扼住了龙文章的下巴,逼他正视。
龙文章如受伤小兽般呜咽一声,本就墨黑的眼睛更加幽暗,瞳仁扩散,眸子倒是跟他那条狗一样大而精亮,湿意比以往更甚。也许是雨露期的困扰,他品出一种含蓄的暗示和不动声色的勾引。
被烧糊涂的脑子凭直觉行事,下一秒,龙文章就被他拎起来丢在了床上。那床发出吱呀一声,龙文章不敢反抗,蜷手蜷脚侧躺在床榻上,还因为身体惯性弹起了一下。
那委曲求全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烧得他心头火更旺。要跟自己就这么让他委屈吗?难道自己还比不过那个天天三米之内的草包副官?嫉妒不甘之下,他释放了更多信香,整个师部被镇压得鸦雀无声,却让眼前的人更抗拒,跟刺猬一样缩成一团。
祭旗坡上,碗里漆黑的药汤正散发着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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