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额我略三世深深地看了眼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少年模样的魅魔,铅灰色的眸子中泛起了慈祥的笑意,在胸口点了个十字,轻轻叹息:“神为何将他的目光落在一位恶魔身上,我还是无法理解。”阿诺斯表情平静地站在原地。教皇冕下摆了摆手,笑呵呵地继续道,“但你和神的距离更近,或许这才是神真正的意志。”阿诺斯没有意外地露出了笑容:“冕下的虔诚令我动容。”圣·额我略三世失笑一声,表情随后严肃了一些:“虔诚派和希恩伯爵的事情,我希望能和你好好谈谈。”阿诺斯的笑容收敛起来,认真颔首:“我也想和冕下好好谈谈。”莱茵哈特很有眼色地拉了一下洛弥,带着洛弥退出了圣保禄大教堂的大殿。……离开大殿之后,洛弥立刻吐了口气:“太压抑了。”莱茵哈特把头盔夹在胳膊下面:“我说吧,冕下虽然看着亲和,但只要在大教堂里,就会有极高的压迫力。”洛弥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都是笔挺的白银骑士:“我们现在去哪里?”“殿下给你安排了住处。”洛弥警惕地道:“我要和阿诺斯住一起。”“是一起。”莱茵哈特翻了个白眼,“走走走。”圣保禄大教堂的左侧是圣保禄广场,走过广场之后就是圣天使宫,是教皇与重要教廷成员的住处,同样包括圣子。比起大教堂鲜明而瑰丽的哥特风格,圣天使宫的布置简单低调了不少,阿诺斯住的地方更是和他本人一样,以简约为主,除了教廷内常见的装饰之外只有一些油画。洛弥的房间在阿诺斯的隔壁,两个房间内还有一道门连同。对次洛弥很好奇:“为什么两个卧室要连在一起?”莱茵哈特在墙边按了按,天花板上的吊灯便亮了起来:“灯开关在这里,那便是盥洗室……啊,那是殿下小时候方便换床用的。”“为什么要换床?”莱茵哈特的表情多了一丝笑意:“殿下有些轻微的洁癖,所以尿床之后就算换了床垫,也绝不肯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冕下就吩咐人打通了两个房间,让殿下清洗干净之后就能立刻有干净的床睡下。”洛弥震惊地看着莱茵哈特:“阿诺斯?尿床?”细想一下小孩子尿床很常见,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将神圣、慈悲、怜悯的天使与尿床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洛弥瞅着那张样式简约但一看就昂贵不菲的床榻,有种上面有尿骚味的幻觉。莱茵哈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忍着笑道:“这里的床都换过好几轮了,你最好别在殿下面前提,否则他洁癖发作,晚上就不肯睡床了。”洛弥给了他一个“了解”的眼神。把洛弥带到之后,莱茵哈特就出去忙别的事情,留下洛弥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着。洛弥闲着无聊,好奇地翻了翻分给自己的这个房间。衣柜里放了几套做工精美的牧师袍和常服,不过对洛弥来说都太大了,显然是阿诺斯的衣服。在柜子里,洛弥发现了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的合照,看孩子的面容和阿诺斯颇为相似,但是和两个大人完全不同。洛弥分辨了一会:“这是小时候的阿诺斯和他的父母?不像啊。”他想起之前莱茵哈特介绍特里公国的时候提过,特里公国是圣子降生的地方。也就是说阿诺斯确实是有父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跟他相貌差别这么明显。“这是我的养父母。”阿诺斯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洛弥回过头,赶紧把照片放下:“不好意思。”阿诺斯已经脱掉了牧师袍,微微笑道:“没什么,这不是什么隐私。他们是特里公国的普通人,在柴草堆里捡到了婴儿状态的我,不忍心丢弃我,将我养了好多年,等我五岁的时候,冕下才通过大预言术找到我。”“他们现在呢?”“在特里公国生活得还不错。”阿诺斯道,“教廷没有特意公开表彰,是担心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洛弥能理解,没放在心里,随口问:“跟教皇谈完了?”“要加‘冕下’。”阿诺斯先强调了一句,才继续道,“帝国这边,毕竟巴尔克·希恩有错在先,我们又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足以借此向帝国施压,获得卡洛琳二世陛下的让步——就算克伦佐大公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可。”对教廷来说确实是好事。但洛弥感觉阿诺斯似乎不是很开心:“你觉得这样不好?”阿诺斯微微摇头:“结果是好的。但我不喜欢将这些事情当做筹码来和贵族们进行权势争夺,就好像她们的死亡反而是教廷希望看到的一样。”这也没准说不定呢……洛弥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教皇冕下怎么说?”“冕下说教廷也很为无辜死去的平民痛心。正因如此,才要努力将所有权力收拢到神的仆人手中,避免产生更多的悲剧。”阿诺斯沉默了一下,“冕下说得有道理,但是……”洛弥接口道:“但是权势的斗争往往会酿造更深一轮的悲剧。在势均力敌的拔河中,被当成绳子的信徒永远是最受伤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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