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雪,睡了吗?”杨金秋敲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女孩把老太太让进来。她睡前解了麻花辫,头发散下来带着些微弧度。
“我前阵子赶集,看到几块布料好看,给你做了两件新衣裳。”杨金秋腿脚不好,扶着一条腿坐上炕沿。
“你看看喜欢吗。”几件短衬衫,布料是很浅淡的碎花,样子就是普通的女士衬衫,但是胸围和收腰不像大多姑娘们穿的那么紧。
树雪摸着那略微发凉的料子,点点头,喜欢。
杨金秋的腿老毛病了,坐会儿就得锤捶,想起今天下午来的那个成小子,笑了,“下午那小孩儿有意思。”
“看着年纪小,爱闹腾,人通透着呢。”她看着树雪永远没有表情的安静的脸,说:“跟你差不多岁数,正是活泼的时候。”
她指指南边,“天气多好的呢,你也去运河边上玩玩,平时没那么多人,离家也不远。”
蜡烛的光在两人脸上晃,她的眼中有些晶亮,说不清是在可怜还是可惜:“你整天跟我在家待着,家里这是有一个老太太啊,还是有两个。”
两人相对无言,树雪垂下眼睛。杨金秋坐了一会儿,就回屋了。
吹灯之前,树雪把那几件新衣裳收进柜子里,才发现除了几件女士衬衫,还有一件白色的,布料上没有任何碎花,也不收腰,领子没有弧度,裁剪得干净利落,是村中青年喜欢穿的款式。
树雪看了一会儿,把它压在柜子的最下面。
熄了蜡烛,她蜷在床上闭着眼睛,外面月亮很亮,过了好久,一片乌云遮去它的光辉,世界暗了下来。
她翻过身看着木梁顶,黑暗中她的视力清晰得不似常人,望着木头上曲折的纹路,平静地呼吸着。这片乌云有了移动的迹象,透出一丝浅淡的亮光。
她终于起身,摸出那件白衬衫。
脱掉睡觉穿的衣服,动作很轻地展开衬衫穿上,系扣子的时候发丝在身前晃,她拿起头绳随便束了下,然后坐在窗前。
云被一阵风吹散,如水的月光绸缎一样地洒下,她透过那扇小的玻璃窗看到模糊的自己。
又是个晴朗的夏日。
“奶奶,我都不烧了。”成君彦洗了脸,弄得头发湿一块儿干一块儿,奶奶嫌弃他:“狗刨水都没你这么不利索。”
“哎呀。”成军彦用手指把头发梳上去,扬起来的眉毛很有少年英气,天生笑眼又不会显得太严肃。这张脸从小到大没少受欢迎,大人能说他淘,他贫,从没人说他长得丑。
可严鸿知看他就像看只不听话的赖皮狗。前几天烧那么厉害,今天又要去河边儿。
“我真不下水。”他向奶奶保证,“我就溜达溜达,真的!”
他凑上去,彰显诚意地伸出三根手指发誓:“真的,我要是下水了,我爷爷出门踩狗屎。”
奶奶眉毛拧起,以一种知道他缺德不相信他有这么缺德的神情看着他。
他一边嘴角翘起,笑得十分坦然,手指还竖着,“真的,五步一坨,十步一堆。”
从水里钻出来的少年游得畅快,正欲上岸,发现不远处的岸边坐着个人,正在发呆,应该是没料到河里有人,见到他出来,起身就走。
成君彦往岸边游,光脚踏上草地,踩着尖锐的小石头子儿疼得龇牙,叫住麻花辫的姑娘:“别走那么快……”
他几步追上,在她前面倒着走,“没事儿了吧?”
女孩低着头走,没有反应。成君彦想到什么,语气很轻地问:“你能听见吧?”
人看了他一眼,他哦了声,看看四周,“欸,你要说什么可以给我写下来。”
说着捡了一根树枝,递给她,“我没别的意思,我爸就是晕倒了之后没的,还老觉得自己身体好着呢,有什么不舒服赶紧去找大夫看,不能不当回事儿。”
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树雪,递过来的那支树枝上还带着嫩绿的叶儿,晃晃悠悠像跟她招手。
“所以真没事儿。”俩人坐在河边,面前是划出来的一堆字。成君彦随手捡块儿石头把字都抹平,“那行。”
沉默了会儿,他转头看她,“你叫什么?”
手向前伸,把石头递向她。
“树。这姓儿特别。”
“雪。”成君彦笑,“树上落雪,你冬天出生的?”
树雪点头,捻掉手指上的土,看向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河特好看吧,我怎么看都看不烦。”成君彦手向后撑,眯起眼睛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风景,讲每个坝口的景色都不同
树雪其实看的是——距离这很远很远的水中有一尾缺了鳍的小鱼在歪着身子吐泡泡,但那是正常人不该看得到的范围,于是她默默收回视线,去看成君彦现在正在介绍的百年大柳树。
这个季节,河边很多花都开着,水腥味儿混着各种花草香是从小到大成君彦的运河印象。
他在这儿和树雪并排坐着,有似有似无的、幽香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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