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条女子如河畔嫩柳一般,在那遥遥的胡同口向这里望来。吴问雄没想到这么不体面的胡同竟住着如此气质幽雅的女子。他心中的震撼尚在,对方已款款走进胡同。西门老师,下课了?听得苏明珰语气熟稔,吴问雄心中咯噔一下,苏明珰的人际关系他们已经摸了个透,从未听说这个女子。他当即道:请留步。女子闻言停在大杂院门口,自带一派文雅风流,以至于这里的一切连同肃奸委的绿皮车都透着一股子对她的唐突。没想到此女子竟也住这座杂院,吴问雄回忆自己上次带军警来搜家就在五天前,当时似乎大杂院里还没有这么一户人家。吴问雄公事公办地询问了几个问题,对方安和平静地一一回答,回答内容似乎毫无疑点,又似乎是滴水不漏。女子名叫西门音,在辅仁大学任教,是近日刚刚搬来的,因为之前在清心女中兼过课,故与明珰相熟。我们之前见过?吴问雄末了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刚才和立于胡同口的西门目光交汇的一瞬,他敏锐觉察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透着警惕近乎于惶恐。这种目光,吴问雄再熟悉不过,不是来自汉奸的,便是因汉奸而吃瓜捞的。上个月我们社的宗教授被你们带走了。西门音口中的宗教授是辅仁大学的宗引洲,由于早年在东洋留学时的某些经历,被肃奸委员会定为了汉奸,他在辅仁大学的办公室也经历了多次搜查。军警搜查的时候众多师生都在现场,我也在其中。这回答算是解开了吴问雄对她的怀疑,毕竟以宗引洲这样根基深厚的学术大拿都躲不过汉奸罪,那普通的教员更加惊惧也是自然。吴问雄对西门的怀疑于是便到此为止了。依然是民国三十五年新历 3 月 8 号这天的傍晚,前门火车站,一趟货运专列出发了,巨大的火车头下面,钢制车轮的曲轴缓缓摆动,一团团蒸汽喷薄而出,月台上白雾弥漫。这趟专列总计三十节车厢,密密匝匝装满了纱锭、线锭以及生丝,均是远丞实业名下的出口货物。这些物品从北平出发后,将去上海转运,搭乘法国火轮船公司的邮船,经香港、西贡、南洋等地抵达马赛,之后从马赛再转乘火车前往目的地。此去约要半年时间。押车的是除林海东、林海潮之外的其余全部林家班弟子,这些人分布每一节车厢。明面上是押运棉纱相关的货物,实际上远不是那么简单,不然车身也不会那么沉重。方丞望着徐徐远去的火车,低头燃了一支雪茄,他将家产分成了三份,第一份早在半年前林家班就已经为他成功运出去了,今日再次出发运输第二份,虽说已有一次经验,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亲自前来送行。沿路他都打点好了,但如今的局面瞬息万变,中间出什么问题并不好说。金库搬空了,接下来随着产业的变卖,金库还会继续充实起来,大概还剩三分之一吧,这三分之一还能不能运出,便要看运气了。
能出去就出,出不去就舍。方丞不打算为此绞尽脑汁了,相较而言,现下西门才是最重要的。三爷,海青他们出发了?黄春踏着积雪走来,说着话的同时跟海东对了个火。上一次出海时,黄春同林家班一起的,这次他有调查西门音的要务,便留守了。查得怎样?方丞问。黄春摇头,愁得很。方丞并不意外,他吸了一口雪茄,说:以那种人的警惕性,能查出来的可能性很小。是啊,我担心咱们查不出来,反让对方有所察觉。而三爷却说:要的就是被他察觉!黄春怔了一下,然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三爷自打怀疑那个人是特务后,就明白查不到什么东西了,但依然叫他继续查挑衅的意味明显啊。果然,三爷说:你继续查,大张旗鼓查,你做你的,海东这边,也要动别的办法!什么办法?海东看过来。周遭积雪犹在,映得暮色不是太暗,远处正阳门箭楼在微光中耸立,专列从视线中消失了,方丞道:查不出来就引,引不出来就骗!大水漫灌!他脱下黑色软羊皮手套,从衣袋取出一张相片,正是那张他在瓦岔胡同的汽车上吻西门的照片,他把它交给海东。拿这个去找之前那个记者,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见海东愣着,说:要干什么,你明白吧?海东当然明白,但这未免太嚣张了,让记者把这张相片发出去见报,这就等于向全世界宣布他和西门的关系了!这倒是一定能刺激到那一对,尤其是那个男人,但是以西门的性子三爷,这个事情还是要三思啊。海东担忧道。黄春则认为此举颇为干脆,说:我倒觉得这样很好,快刀斩乱麻,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但海东究竟是海东,虽然常常被师兄弟们称作愣海东,然他跟随三爷多年,能读懂三爷的还得是他。≈lt;a href=”≈lt;a href=≈ot;/tuijian/guo/”≈gt;≈ot; tart=≈ot;_bnk≈ot;≈gt;/tuijian/guo/”≈gt;≈lt;/a≈gt;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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