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眨了眨眼,浅淡的琉璃眸中满是懵懂与不解,“讨厌就一定要去伤害吗?”周歆一噎,竟无言以对。沉默一瞬,她回头看张卿清,“这是你买下来的地方,也是你被扔进了臭水沟,你决定到底要不要放过它们。”“我?”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脸,“真的?”“骗你作甚?”张卿清思考一瞬,道:“其实它们也没伤我性命……没必要赶尽杀绝。不过这客栈确实老旧,我必须得翻新一下。”“不如这样,”他用玉扇轻拍另一手的掌心,“我保证不动你们的真身,这个药铺嘛……既然是我拆的,那就由我来修。不过你们也不能白吃白住,得在楼里帮忙干活,能接受吗?”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小妖怪说的。没等它回答,房檐上就冒出三只妖怪脑袋,叽叽喳喳地喊着:“能接受!能接受!”见状,小妖怪也点了点头。“成交!”周歆瞥了他一眼,“你可真会薅羊毛,连童工都不放过。”张卿清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不是给它们也找点事做嘛。”抬头睨了一眼深远绚丽的天幕,周歆道:“你把结界撤了吧。这蓝天白云看得我都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小妖怪甩了甩尾巴,四周忽而暗了下去,淡蓝色的天空渐渐被黛夜吞噬,皎洁的新月取代了炙热的艳阳,白云躲在黑暗之后,只散发出点点星光。“还真是过去了一整天……”她收回视线,摸了摸肚子,“怪不得这么饿。这个时辰,坊门估计早关了吧?”沈既白嗯了一声。“关了也不打紧,这里可是积善坊,达官显贵的销金窟,夜夜笙歌不止,想吃什么没有?”张卿清道:“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今夜张某人请客!”“你请客?”周歆眉梢微扬,“你请客当然得去最贵的馆子,吃最贵的菜,喝最贵的酒。”“长风酒肆?没问题!正好我要去他们楼里探探底。”张卿清啪地一下打开玉扇,走在前面打头阵。周歆提步跟上,却感觉被人抓住了袖口。她回过头,见小妖怪期期地看着她,“道长,你能帮我找一找阿坷吗?”“如何找?”小妖怪耷拉着脑袋,“其实我知道,这么久了,他早就不在人世了。可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魂魄定会回来看一看的呀!这么多年,我连他的魂魄都没有等回来,他一定是出事了……”确实如此。人有天,地,命三魂,一旦身死,天魂归天,地魂回归地府,命魂会游荡在人间数日,随后与七魄同时消散,这便是人们常说的鬼。命魂在消散前,通常会回家看望亲属,这是头七回魂夜的由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坷早已步入轮回,为何他的命魂从未回来看过?
周歆可以肯定,他离开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好。”她答应下来,“我找一找。”闻言,小妖怪抬起了头,眸光一闪一闪,亮得可撵月色。“谢谢道长。”“无妨。”晚风吹过,小妖怪的身影随风而逝,屋檐上趴着的几只妖怪也不见了。周歆收回目光,道:“出云子既然帮了他们,想必查过阿坷的踪迹,说不准会知道些什么。他对我很有敌意,我问怕是问不出来什么,不如你去问问?”身旁的人应了一声,“好。”走在前面的张卿清回过头来,催促道:“快点呀!你们是不知道长风酒肆究竟有多火,晚上寻欢作乐的人多,去晚了该没位置了!”一提到长风酒肆,周歆就想起了仓鼠妖。她抓着沈既白的衣袖往前走,“仓鼠妖的赏银发下来了吗?”“嗯。”“我的那份呢?在大理寺?”“嗯。”“分给那天受伤的金吾卫吧。”沈既白睇过来一眼,道:“好。”“唐久微的病怎么样了?”“心病还须心药医。”那就是还没有好。想来也是,张卿清夜夜宿在不夜楼,换做是她,她也会难以接受。周歆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问:“唐彦修呢?宋公当初横插一脚,未必真有偏帮的心思。可他见你安然无恙地回去,真人又没有追究的意思,应该会做个顺水人情,放他回去吧?”“嗯,放了。”“什么时候的事?”“一旬前。”“……都出来十天了?”奇怪。那天他看过来的眼神那么恶毒,又怀疑起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不来太清观质问?除非他已经确定她不是朝南衣。心中忽而泛起不详的预感,周歆暗忖,暴风雨来临前最是平静,唐彦修心中有恨,不可能不报复。他一定在暗中谋划着什么。马车停在长风酒肆门口,几人一下车,就被座无虚席的大堂与大排长龙的队伍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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