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山靠近佟遥,弯腰从她手上拿到那张报告单。他妈妈在世时有多年的胃病史,所以他对这种检查报告不陌生,熟练地跳过大段影像表现的阐述,目光落在纸张的下方。“……结肠远段肠壁明显增厚……疑似结肠肿瘤性病变,建议住院观察,进一步结合临床及病理检查。”佟遥在短暂空白后竭力找回头绪。“周柏山,肿瘤和癌是不一样的对不对,只要是良性的就没事。”她只是这样自顾自问着,没等他回复便尝试认可自己,冷静下来,又折回身去看病历本上医生留下的记录。但寥寥几行字,只是一些病情描述。在最终具有权威性的结果下来之前,医生不会妄下定论。周柏山总觉得她摇摇欲坠着,他在佟遥身后蹲下来,摸摸她的发尾。“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不到最后阶段,都有希望的。”她望着病历本出神,在他说完话之后迟钝地点了一下头。看着佟遥这样,周柏山也不忍。甚至凭空产生一种荒谬感,为什么要让这些事都由她来承受?佟遥沉默着收好报告单和病历。回去的路上,雨已经停了。与来时相比,佟遥的话少了很多,但也看不出崩溃的情绪。周柏山不放心,“佟遥,别把不好的想法都藏着。”他可以听她倾诉,承接她的恐惧,但不会作太多美好的假设去安慰她,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有了希冀之后再接受最坏结果时的落差。佟遥嗓音空空的:“我现在还好。”“我不想把自己吓住了,起码要等一个确切的诊断结果下来。”佟遥发现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坚定了一些,不知道是年岁有加,更成熟了,还是因为有周柏山在身旁,无形中给予了她一些勇气。她深吸一口雨后沁凉的空气,感到一股冷意入肺。明明已经是晚春,怎么还有冷锋过境?……一回到家,佟遥便赶在奶奶睡觉前给她打了电话,问她能不能早点过来。奶奶在那头问佟遥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她城里。佟遥撒了谎,说身体不舒服。她的声线像沾上雨夜的潮气,说了两次:“奶奶,我不舒服。”印象里佟遥从没有因为生病这样消沉过,奶奶一听便不疑有他的连声答应下来了。“给爷爷扫墓的事,等过段时间,我们再一起回去好吗?”奶奶一并应下,“扫墓不急啊,迟一点就迟一点嘛,不碍事,我明天就过去,你实在难受,明晚上奶奶和老师请个假,别去学校上自习了。”“不用请假,奶奶你早点睡吧,来的时候路上小心些。”那边又叮嘱几句,这通电话才结束。佟遥看一眼在旁边给花花喂水的周柏山,目光相接,他便知道她有话对他说,朝客厅走过来。她坐在沙发上,面庞柔净,出门时的衣服还没有换,是一套中规中矩的淡粉色运动服,他傍晚时还在夸,觉得她把这种普通中带点傻气的套装穿得很好看。佟遥等他到自己面前,开始理智地讲明接下来的准备。“我明天就回去了,奶奶估计会很固执,说服她去医院治病也是件难事,我还要上学,所以后面一段时间,我可能没有很多时间来见你。”周柏山也能想到这些,但他说没事。“我时间多,可以陪你一起去医院。”佟遥摇头,“你在的话,奶奶一定会多心的,到时候也不好解释。”确实是这个理。“先这样好不好?”佟遥伸手拉着他坐下来,“我想等后面结果出来了,再想其他的事。”“听你的。”花花喝完水,绕到沙发上,叼着玩具小球,无忧无虑的在两人中间来回折腾着。
佟遥抬手摸摸小猫蓬松的后脖。周柏山说:“花花我养着,你不用担心。”佟遥笑一笑,“不担心啊,我知道你能照顾好它。”“手机你带着,以后晚上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行吗?”“好。”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两人都靠手机联系,大部分时候是深夜。佟遥趁着奶奶睡着,躲在被窝里和周柏山小声说起近况。奶奶知道她发现了藏起来的病历,但仍旧不愿意去医院,一些老年人本身就讳疾忌医,何况上回医生给出的推测是肿瘤,奶奶不想治,认定是往里砸没有回响的钱。但佟遥还是将她劝动了。“这周末我陪奶奶去医院做肠镜,奶奶说如果是治不好的病,就不治了。”她说完这一句,许久没说话。周柏山问:“你怎么想的?”“我嘴上答应她了,但是只要有治好的希望,我都不想放弃。”她的话在周柏山意料之内。转眼又过去几天。连着几晚,周柏山都没有等到佟遥的电话。他没有再等,主动拨了一通过去。铃声响到第二遍时被接通。“喂……”她的嗓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哑,周柏山知道她绝对哭过。“情况不好吗?”佟遥声音很轻,“不好。”病理检查结果在五天后才能出来,但医生说过在电镜下发现了明显的浸润性生长,大概率是癌症。“我不知道怎么和奶奶说,我骗她说没事,可她好像猜出来了。”毕竟一开始就是因为腹痛才去做的检查,奶奶可能比她想象的要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说话的间隔,她那边传来门开合的声音。周柏山注意到,问佟遥:“你现在在哪儿?”“我在医院。”肠镜需要切一部分病理组织,检查当天奶奶便入院了。佟遥去办的住院手续,奶奶当时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就被护士带到住院部住下。后来医生说这是做检查的必要流程,奶奶便还算配合。但今晚可能是缓过神了,奶奶说什么都不愿意再住下去,闹着要出院。佟遥坐在医院楼道里,平淡的将这些事转述给周柏山听。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股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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