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在这里放了两块蒲团,让沈泊舟跟着他打坐。蒲团悬起,如同两朵上下轻微摇晃的云。沈泊舟跟随陶眠盘腿坐下,手中掐诀,闭上双目。仙人清越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如灵泉击柱。“天地无涯,万物元一。物我相忘,明心静笃。”陶眠诵诀的声音是一种指引,让沈泊舟的心思渐渐安定下来,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罡毯,将所有的红尘琐屑承托起来。体内的灵根也有所呼应。久旱逢雨,干枯的根被两三滴清露打湿,上面的残叶迫不及待地向水源靠拢。仙人的诵声仍在继续。“动念无念,动心无心。无天无地,无……呼……”……?起先还好好的,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沈泊舟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仙人双目轻阖,在蒲团上坐得板正,嘴巴却闭上了。“仙……”他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师父,结果陶眠头一顿,向下猛地一坠,差点从蒲团掉落。他茫然四顾。“开饭?”“……”原来是把自己念睡着了。陶眠看清六弟子的脸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什么事。他有些懊恼,手臂夹着蒲团,手掌拍拍脑袋。没办法,这口诀之前他都是睡前读,读着读着就困了。催眠效果绝佳。总打瞌睡,这样不是办法,陶眠只好让徒弟把口诀记住,没事就到静观台这里打坐练练。沈泊舟点头应下。师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沈泊舟虽然学得不佳,但很听话。陶眠让他莫急,剑法的领悟绝非一两日就能有结果的,很多厉害的剑修都是大器晚成。他叫徒弟慢慢来,但等沈泊舟去山里打坐,他紧急给朋友写信。先给玄机楼的阿九写。——阿九吾友,近来安好?吾座下又添一弟子,姓沈名泊舟。泊舟勤恳好学,剑法却迟迟不见长进。吾心忧之,遂来寻阿九相助。把信封好,绑在传信鸟身上,放它从窗子飞走。然后又给薛府的掌柜修书一封。跟薛掌柜说话,就没有跟阿九那么彬彬有礼了。——急急急!我收了新徒弟却总是学不会剑法,如何是好!再把信封好,把鸟放飞。阿九的回信总是很及时,隔了一日,陶眠就受到了从远方来的信笺。信的字迹娟秀飘逸,读来就让人赏心悦目。阿九让陶眠别着急。“剑法剑法,法占一半,剑可补另一半。阿九会为沈师侄配一柄良剑,愿此剑能助师侄剑法大成。”信末,阿九叫陶眠询问沈泊舟对剑有什么要求,也要详细地写一下他的灵根、用剑的习惯,对剑的材质有什么偏好。阿九解决了陶眠的一半问题,剩下的那半就是薛掌柜。薛瀚的第一封信在隔日的傍晚抵达。上面只有两个字——不知。“……”陶眠把信塞回去,当作自己啥都没看见。再给薛掌柜一段时间,让他冷静冷静。薛瀚的第二封信是在七日之后到的。传信的鸟落在窗台,啄来啄去,好像在吃什么东西。陶眠没有理会,解下鸟背上的信笺。这次上面的内容多了不少。除去那些有的没的,剩下有意义的内容大致是——
你那徒弟灵根被废才是源头。没有灵根扯什么都是幌子。灵根要么靠养,要么靠补。养,就是让你那徒弟天天吸取日月精华,晒太阳晒月亮,让灵根自己慢慢再生出来。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个五百年吧,你可以直接教教徒弟怎么活得长。补就是把缺了的东西再补上一块。他不是水灵根吗?你直接刀掉几个水属性的修士,把他们的灵根挖出来,给你徒弟补上。到这里就已经是信纸的最末端,陶眠一脸诧异。薛掌柜给他出的就是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馊主意?他郁闷地甩了甩信笺,突然发现背面还有几行字——但我估计这样残忍的方法你做不出来,其实我这里还有个办法,可是,需要机缘。有个东西叫“水生天”,这玩意似玉非玉,似膏非膏。半生半死,如动如静。你把它理解为一种大补的东西就行。水生天原本为一整块,但这玩意是能自我修炼的。多年前它即将修炼成仙,却没有成功渡过天劫,被劈成了三块。这三块恰巧散落在人间,我这里有一种金鼻虫,可嗅闻水生天的气息。随信附赠。这回又帮了你大忙,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信到此结束。薛瀚把要做的事情前前后后交代清楚,还给陶眠准备了必要的道具。陶眠来不及谢,看到最后提到的虫子,他翻来覆去地找,最后,和窗台上的传信鸟对视。两两相望,传信鸟脖子一抬,尖锐的喙中间夹着的黑壳金鼻虫顺着滑下。陶眠:!!! 鸟吃虫和虫吃鸟金鼻虫被传信鸟吃进肚子里,传信鸟正在为它偷吃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它被五花大绑,缠在一根小树枝上,肚皮的羽毛乱糟糟的,眼里写满了生无可恋。而在它对面,乌发蓝衣的仙人一手翻阅古籍,嘴里念念叨叨。“让我查查,这金鼻虫进了鸟肚子还有没有救。”桃花山有间专门盛放古籍的屋子,是从大弟子顾园那一代保留下来的。顾园喜好读书,博览古今。他年少时,陶眠见他痴迷于此,动用各种办法搜来许多残本余篇和珍稀古本,陪他一起读。后来顾园成为青渺宗的宗主,每年还要往山上送一大批书。他知道陶眠其实一看书就困。这些古籍是给他留着当家底,有急用的时候能卖万金。之后的二弟子陆远笛延续了大师兄爱读书的好习惯。她喜欢读史,读帝王权谋。陆远笛拜入桃花山的时候,陶眠已经脱离了清贫的仙人队伍。整日坐以待币。陆远笛想看的,哪怕是孤本,陶眠也能想办法弄到手。楚流雪和楚随烟同样喜欢阅读,尤其是流雪。各种医术药经,闲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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