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舟的态度诚恳,说得陶眠有些心虚。他总不能说,这么用心,是因为他担心那个恶的沈泊舟卷土重来,想让他赶紧学好仙法速速下山。徒弟如此坦荡,陶眠咳嗽一声。“你也别把师父想得太好,师父也有师父的私心。”他顿了顿,反问六船。“不过徒弟,你不肯修炼,究竟是因为不愿,还是不敢?”陶眠给沈泊舟讲楚流雪的故事。他说你三师姐在师父收的所有徒弟当中,就属于灵根稍弱的修者。而且她是天生的。但楚流雪从不在意,也不抱怨。让握剑就握剑,让比试就比试,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哪怕有个天赋奇高的弟弟成天在眼前晃悠,她也不会嫉妒,更不自卑。她说天注定,人善为。她虽然不迷信人定胜天的道理,但人立于天地间,总会有一些事,是交给自己做的。“若你真的不想修炼,师父也不强求,”陶眠说,“但是小六,所谓修行,并不是要整天打打杀杀,也不是非要夺得天下 书里光阴自从和陶眠说出内心苦闷后,沈泊舟的精神明显振作不少。劈柴有力气了,做饭也不累了,上山下山腿脚也麻利了。陶眠相当满意,他又可以躺了。秋高气爽,今天温度适宜,陶眠便叫六船把书屋里面的书搬出来晒晒。六船是桃花山目前这几个弟子之中,最听师父话的。就说晒书这件事,一狗会照做但是要嘟囔几句,二丫要滔滔不绝地给他讲书不晒人也不会死的歪理。若是三土听见他这么理直气壮地指使人,不把他打包塞书柜里都算好的。四堆是个鬼灵精,肯定在他使唤之前,撒丫子跑个没影儿。五花,她比陶眠还能躺。动是不会动的,最多来一句——小陶,我活得肯定没它长,别麻烦了。简直阴间笑话。但六船,陶眠信口一提,他转身就进书屋,二话不说开始搬书晒书。其实伏天晒书是最好的。一年中气温最高的季节,将字画书籍平摊在庭院之中,炙热的阳光一烤,纸张积蓄的潮气就散了,手掌贴上去暖烘烘的。当下这个时令晒书,就纯粹属于仙人的心血来潮和亡羊补牢。错过了先前的好时节,只好趁着气温尚可日头还足,把一屋子珍贵的古本摆出来。沈泊舟做事很有条理,耐心也强。这些书要区分能晒的不能晒的,能晒的还要分摊开晒和扇形晒。有些古本年头太久了掉页,他还要仔细点,不能把书弄散了。六船在忙活这些事,进进出出许多趟。陶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躺椅上说让六船慢着点儿,师父的老眼都要被他晃花了。半蹲在地上,正要把一本经书翻开的沈泊舟听见师父说话,扭头。仙人懒洋洋地给自己翻个面儿,接着晒。“仙人师父,晒久了容易头晕,换个凉快地方坐坐?”“小六,你不懂,”陶眠的蒲扇拍拍肚皮,“为师也在晒书。”“……晒哪里的书?徒儿愚笨,还请师父明示。”“当然……是晒肚子里的书。”陶眠大言不惭,“师父这么有文化的人,满腹经纶,可不得晒晒。”“……”沈泊舟不搭他话,继续忙手中的活计。金鼻虫在藤编的笼子里面爬来爬去,球形的虫笼在原地打转。传信鸟飞来,尖长的喙不停地啄着笼子,把金鼻虫吓得缩在里面一动不动。“去去,别捣乱,还想一泻千里吗?”陶眠抬手挥走了鸟,又将虫笼用两根手指捏起,举在眼前。午后的阳光透过藤条交错的缝隙倾泻,里面的黑壳小虫像一粒黑豆子。鸟腹惊险夺虫后的第二日,薛掌柜的信姗姗而来。他让陶眠别担心,给那馋嘴的鸟喂点药,让它呕吐出来就行了。陶眠看见那封信后,几乎是僵在了原地。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让鸟吐出来?一共两个口,非要从下边儿那个出?蠢死算了。这丢人的事陶眠自然不会跟任何人讲,他接着往下看。在信中,薛瀚还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金鼻虫寻找水生天也是需要时间的。它会在空气中辨认水生天的气息,然后循着气息找到它。虫子的作用类似于一个司南,它向哪里爬,陶眠他们跟着找就行。但这小虫自打来了桃花山,就一直在原地打转,看来是还没有嗅到水生天的下落。既然如此,陶眠就理所应当地继续躺着。他不爱出门。如非必要,他连山下的村子都不会乱逛。沈泊舟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陶眠不出门,他也哪里不去。每天的日程就是打坐、烧饭、劈柴、给晒太阳的师父翻面儿。后三样,仙人称其为陶门基本功,每个拜入桃花山的弟子的必修功课。今日晒书之事倒是让他觉得新鲜,做起来也很有意趣,不觉得累。沈泊舟把这一拨书全部摊开在院子里晒,时不时地翻翻页。现在他手里的就是一本断代史,敞开的这页,讲的是一个将军少年成名,战功赫赫,却因帝王猜忌,在战场上受伤后不治而亡,客死他乡的故事。故事本身并不稀罕,但有趣的是,他在书页的边上发现了几行批注。大师兄顾园写在正文右侧,只有八个字——壮志未酬,可泣可叹。二师姐陆远笛的批注紧挨着顾园下方,也很简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三师姐楚流雪在大师兄的批注上方——用的是何种药疗伤?避雷了。四师兄楚随烟贴着姐姐的写——好可怜,到死都没对象。五师姐荣筝的字最大,写在书页的正上方——啥玩意,一个字都看不懂。沈泊舟看得有趣,不禁失笑。陶眠耳朵灵,听见他的笑声,立马涨了精神。“徒弟,有啥好笑的?让师父我也笑笑。”要干活他倒地不起,凑热闹他满血复活。沈泊舟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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