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鹤对上陶眠沉静的视线,他不安地眨了眨眼睛。“那……那我……”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陶眠身后的树。“你也想上树?”仙人有点小激动,把元鹤吓到。“抱歉抱歉,没想吓你。只是很少有人让我当着他的面展示一下我的轻功。”轻功算是基本功了,无师自通。陶眠当年有了灵力后的 一只肥鹤自从陶眠带着元鹤爬过树后,小竹筒仿佛被点亮了天赋。他开始跟着陶眠,仙人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像个多出来的小尾巴。元鹤仍是不多言不多语的安静模样,每次仙人回头瞅他,他就在原地站好,仰头回望仙人,很乖顺。陶眠有心逗他玩,偶尔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急。元鹤捣腾着两条腿,死命追还追不上。他急得不行,而且干着急,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变远,还毫无办法。元鹤愁眉苦脸,表情沮丧,追着追着腿就没力气了,要和大地来个贴面问候。在他倒地之前,一双手轻柔地将他扶起。仙人笑盈盈的眼出现在面前,元鹤抬起一张蹭花了的脸。“陶眠师父?”“走吧小竹筒,这回我带你慢慢走。”玩闹归玩闹,还是不能让小孩真磕碰了哪里。无论过去多少年,元鹤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在桃花山是他一生最难忘的日子。陶眠带着他,捡地上的松果,引那些活泼的棕灰毛色的松鼠过来。树上的果子在它们跑动时不慎掉落,陶眠仿佛能预判到它们的方位,在他行至树下之时,只要张开双手,准能接到一个。接到手中的果子,陶眠只留一个,剩下都是元鹤的。掉下来的果子有甜有涩,有的酸气直冲鼻子。陶眠不总给他摘甜的,即便他知道哪样的果最甜。看着元鹤的表情变来变去,陶眠嘴角噙着笑,又丢给他一只山梨。“小竹筒,天上掉下来的果子,不总是甜的。”他说话慢悠悠,手掌一翻,手中多了个半生不熟的果子,一瞧就不甜。但仙人咬了一大口,面不改色,还能在咽下后,和颜悦色地跟小孩说话。“但如果不去伸手接住,你就永远尝不到甜的果子。”元鹤两手捧着一只比他的手掌还要大一圈的梨子,耳畔传来陶眠的话。
他低头去啃梨子,这只很甜,比他之前得到的都要甜。“你要远比你想得更勇敢,你会走向很远的地方。”那时陶眠只把元鹤当作桃花山的小过客,他想的是,这孩子或许会走上和他父亲、祖父一样的道路。如果真是如此,那元鹤就要让自己的心变得比任何人都坚硬。但陶眠又想,假如元鹤不想入宦海,当个平凡人,也蛮好。那他也可以去见见大山名川,领略四时异景,他看得出元鹤向往这些。不管怎样,他都希望元鹤能在桃花山平安快乐地长大。当他从这里启程时,会变得从容且自由。原本懒洋洋跟在仙人和小孩身后遛弯的大蛇,猛然发现草丛里的有什么白的影子一闪而过,它飞也似地蹿出去!陶眠回过神来,立马叫上小孩。“元鹤,追!追上那条肥蛇!抢它的口粮!”元鹤还没搞懂发生什么事呢,只发现大蛇不见了,仙人也在转瞬间跑去前方,和他隔了好远。他被迫奔跑起来,拖着两条灌铅的腿。跑着跑着,元鹤忽而不觉得累了。他听见脚底踩着落叶的清脆声,风在耳边吹过,他的衣衫猎猎地响。他被这一阵顺风推着背,送了一程。就算不通灵力,不懂轻功,他也能自在地向前跑去。山间成群的鸟雀扑啦啦地飞过,如同拉开帷幕,将仙人的身影重新呈现在元鹤的眼前。元鹤气喘着追上去,此刻的陶眠早已停下脚步。他弓着身,手掌在一株膝盖高的灌木丛间拨来拨去。“哪儿跑!还跑!我看你偷吃什么呢——”陶眠直起身,突然两手迅捷地插进树丛中,抓起了黑蛇的中端。到底是长大了,原来陶眠还能把它整条端出来,现在只能掐一截。大蛇被拿捏,一动不动,看起来很老实。但等元鹤瞧清楚它嘴里叼着的东西后,就知道仙人为什么这么生气。那是一只白鹤,身上有血,羽毛染红了一缕,看样子无精打采。不知道吃了什么,吃得那么肥,一开始元鹤没看清,还以为是农家养的大白鹅。仙人把蛇嘴用两手撑开,强行救出了那只傻鹤。鹤是有仙性的鸟,与寻常鸟类不同。元鹤以为陶眠气的是大蛇有眼不识仙鹤,冲撞了对方。但陶眠教训大蛇时,嘴里说的却是——“什么东西你都放嘴里吃!吃坏肚子怎么办!”“呃?”元鹤一惊,半死不活的白鹤一歪脑袋,大蛇蔫头耷脑,不反抗不挣扎但也不认错。“算了,”他把蛇放回地上,只拎起了鹤,蹙眉,“我还以为这伤是蛇不小心咬的呢,原来是你自己伤到的。”被陶眠丢下来的大蛇把自己缩缩缩,最好仙人看不见它,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是多么壮硕的体格。现在仙人话风有变,它立马来了精神。结果又挨一顿骂。“你得意什么?你乱吃东西就对么?”“……”大蛇重新倒下去,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元鹤盯着那只负伤的白鹤,又眼巴巴地望着仙人。“陶眠师父,还、还救得活么?”陶眠对待元鹤倒是换了一张温柔的脸。“当然,说多少次了,我陶眠桃花山首席神医。”这话也就小孩相信,就连白鹤听了,都想拖着伤腿立马逃,爬也要从桃花山爬出去。但它刚挣脱陶眠的手,把自己摔到地上,就被从后面拎起脖子。抓鹅和抓鹤是一个手法。“你跑什么,不管你想改什么主意都晚了,”仙人霸道地说,“我今天非得给你治这个病不可。”陶眠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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