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您就是德洛丽丝太太了吧。”陆寻坐到美妇人对面,一股迷离的脂粉气息扑面而来。“哦,你一个外邦人也听说过我的名字?”在他们两人对话期间,方才一直跟随在侧的海关少尉上前给陆寻倒了一杯红茶,而后便走向了门口。会客厅的大门不轻,在德洛丽丝话音落下的同时,发出了重重的关门声。陆寻不用回头看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扯了扯嘴角,说:“德洛丽丝太太,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德洛丽丝从手边的一盏小铁罐中舀起了一勺烟草,放进细长的烟斗中,开口道:“先生,您的拜客之道也没显得有多么光明正大啊。”“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要再次送上门的,还想打探我们的秘密。”德洛丽丝轻哼一声,她的笑声里有些冷意,“说说吧,你都看到了什么?”能在如此这般弱肉强食的时代里,执掌起海关总署这样一个各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的机构,德洛丽丝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但陆寻也浸y了珠宝行业多年,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不缺与女性掌权者对谈的经验。她们大都比同一阶层的异性更加智慧,也厌恶那些或狂妄自大或愚蠢卑怯的男人。在德洛丽丝面前,陆寻不打算使用虚情假意的模式。向她释放出同类人的信号,才是更为可靠的谈判技巧。“货箱我都仔细看过了,上面文字应该属于伦特王国吧。”陆寻断言,“但这只是你们想表现出来的东西罢了。”他在这段时间里恶补过这个世界的地理知识,得知澳格镇便是伦特王国最南境的海港小城。陆寻一边观察着德洛丽丝的反应,一边继续往下说去:“货物的信息确实是用伦特文字写上去的,但那只是一张薄薄的木片,只要撕下来,里面便是别国的文字。”德洛丽丝的表情没有波澜,涂着鲜红口脂的嘴凑上了烟斗,一股烟雾自微启的唇缝间倾泻而出。她示意陆寻:“继续。”看来这招德洛丽丝已经对“蚕食者”使用过了,陆寻心想。实际上,“蚕食者”会特别盯上这个城镇,不仅是看中了澳格港优越的地理位置,还有这里产量丰富的海洋资源。“蚕食者”蚕食澳格镇的第一步,就是以低价收购其海产品,再运送到别国市场进行高价出售,以从中牟取暴利。而在许多人不曾了解过的光明之下,德洛丽丝以及她背后的海关总署,在这中间其实还充当了另一种角色。
陆寻猜测,她应当正在与“蚕食者”抢夺市场,以正常价格购入澳格镇海产品。这一举措,能在一定程度上守护从业者的利益。但海关总署完全没有隐瞒,也没有任何监管措施地就将货物放置于自家后院,又大大方方地将伦特的文字书写其上。就如同他方才说的那样,只可能是表象。如此明晃晃地与“蚕食者”作对,不像能有如此魄力的德洛丽丝会犯的错。所以她留了一手,为保证想钓的大鱼在上钩之后也能顺利被制服。只要“蚕食者”来清查这批货物,德洛丽丝就可以撕下木条,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对他们倒打一耙。“我第一次来时,货箱里应该确实装着别国物资吧?”陆寻那日其实闻到过一阵红茶的醇香,然而他正巧不是农业白痴,懂得茶叶并不适合生长在海边城市。德洛丽丝终于肯偏过一点头,递给对面的东方男人半个若有所思的眼神。她伸长烟斗轻轻敲击了一下陆寻面前的茶杯,说到:“再不喝,茶就要凉了。”陆寻举起印花精致的瓷质茶杯,浅抿了一口,评价道:“很正宗的辛勒茶味。”其实陆寻根本没有品尝过辛勒茶,只是他前段时间做市场调研时,特地问过一名聊得投机的店主,这个世界上最出名的红茶是什么。好在他赌对了,德洛丽丝果真说了一句:“对。”陆寻松了一口气,他的话还没说完。“但我觉得你们的目的应当不会仅限于给‘蚕食者’下套,所以我才又回来确认了一次。虽然还没来得及看,但现在里面装的应该都是真正的,马上就要出口到海外的澳格海产吧。”她的这番计策,如果形容起来,就是用真实掩盖真实吧。陆寻想,德洛丽丝的胆子的确很大,这几步走的全都是险棋,其中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都有可能致使满盘皆输。“不错。”她的这句评价说的模棱两可,陆寻也不知道她在对哪句指向,只听德洛丽丝继续说,“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其实陆寻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疑问,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件事:“您现在应该在和辛勒共和国进行双边贸易吧?他们不可能单方面进口澳格的商品,但令我比较奇怪的是,辛勒茶并没有流入澳格市场,这些货物都是以您个人名义购买的吗?”联想到镇中其他人对德洛丽丝的态度,陆寻猜测,也许是大家误会了什么,认为德洛丽丝在与他国暗中勾结。“对,没错。”德洛丽丝也抬起手边的茶杯,将其中所剩无几的辛勒茶一饮而尽,道,“我的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是来阻止我的,那大可不必,澳格镇中我的反对者可不缺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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