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阳此人最善交际,身处边境小县,却结实许多富家子弟,不仅在各地皆有好友,甚至在帝京也有人脉。他口中喝的茶是他自己带来的,郑覃不喜喝茶,从来都是拿酒招待人,府上自然不会备这种东西。“听闻顾濯来了通州,郑将军大概已经见过他了。”他瞧着郑覃一身埋汰,也猜想出来了一些。“他是好手段啊!商议不成便直接一把火烧了我的粮仓,简直毫无人性啊!”“你那粮仓里估计也没有几粒米。”张文阳道,“他是好手段,他在楯州的时候跟着陈盛发送的驿报查到了通州,今日他来了你这里,估计下一个就是濮州了。”郑覃哼声,“你知他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是军械呀!他是在楯州来的,大抵是已经将楯州的那两万残兵收入麾下了。”“他要军械你便给,这批军械原本就是当年朝廷送往青甘的,如今的陛下是谁你我都不必多说。以他的性子,这批军械早晚要查,那两万士兵也要查。军械到了顾濯手里,可就与我们无关了。”郑覃猛然一怔,话虽如此,可是这批军械是帝京来的,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威力仍是不减。张文阳道:“军械而已,将军手上精兵数万,何必在意这些?他烧了你的粮仓,定是要拿粮食威胁你的,这批军械放在自己手里一天都是风险,不若换成粮食,放在手里才算安稳。”郑覃微微眯眼,“你怎知他拿着这批军械不会谋反?又或是他是在引我上套,表面说是买军械,实际上是不是在替陛下私下查探?”“若真是私下查探,可就不会买进自己手里了,而是该留在你手里,他才有理由治你的罪。若是他真要谋反,那也与我们无关啊。”郑覃啐了一口,“真是个贼人啊!你时常来往帝京,可有见过他?”“见过一次,却听过他不小的名声。”“他还真是个人物?”张文阳道:“当年我见他是在受忠帝举办的冬猎场上,那场冬猎便是他张罗的。当年京中流传着‘玄师’的名号,受忠帝身边唯一信任的人正是此人。”“他是受忠帝的人。”郑覃淡淡点头。“会不会对陛下已经有了反心?”
张文阳道:“这并不重要,他想谋反,与谁都毫无关系。天下初定,当初受忠帝办不成的,当今陛下都能办成,从前的陈年旧账他定然是要掏出来查上一查。如若他真的要反,你大可借机剿匪,在陛下面前讨上一功,有了这一大功,往后几代儿女都不必再愁,更不必担忧当初做下的事。”郑覃当初虽在帝京西北做防线做的有功,却从外踏足过帝京,没有踏足过帝京的功臣说到底也只有面子上是功臣,里子永远都是比帝京里的人低劣的。唯有立下一大战功,他便能去帝京走一遭,苏家才算真正不用再仰人鼻息。帝京。寒风窜进朝堂,一群大臣犹如听命的木头一样立着。李南淮曾令卫扬送完粮食即刻便回,千万不要逗留莽蒙。北明虽是莽蒙的靠背,却绝非同袍。但卫扬始终未归,直到北明融雪以后,千里快马飞驰帝京,那日帝京城门大开,卫扬在莽蒙身陷重围的消息上报朝堂。莽蒙老可汗时日无多,蒙都人心惶惶,大王子顾尔金远离蒙都与北蛮交战已是数年。蒙都早已将可汗的位置紧紧盯着,只等哪日可汗亡去。但如今顾尔金手中有兵,又是老可汗的嫡长子,将来的可汗。冬日过后,蒙都动荡,顾尔金派遣一部分亲军归都护驾,自己身先士卒冲在前线。莽蒙叛部阿尔与部兵少力微,主要靠北蛮的大批军队作战。顾尔金本欲生擒北蛮首领莫夫,带大队人马正面迎击北蛮军队。卫扬带领靖云军与顾尔金兵分两路迎战莽蒙叛部阿尔与部。起初阿尔与部节节败退,退兵数十里,卫扬带兵穷追不舍,最后被引入山谷,待料到有问题欲后撤时,背后却忽然多出了一队北蛮士兵,将卫扬的兵如驱赶牲口一般驱进了雪山深谷。北蛮人一贯野蛮,也从来皮糙肉厚,他们扛得起冻,但是卫扬是中原人,他们被关在雪山谷底不吃不喝,撑不过多久。北蛮人等着顾尔金来投降,却始终没等到。等过了些日子,北蛮军队的粮吃完了,便打起了吃肉的盘算。“陛下!”朝堂之上那人风尘仆仆,“北蛮人啖肉!啖了靖云军的肉!北蛮要北明即刻拿万石粮食去换靖云侯!晚一日,靖云军便有数十人被生吞活剥!陛下,请速速驰援!”李南淮见识过北蛮人,他至今为止犹能记住曾经在临牧与北蛮的军队打的仗。他们在饥饿的时候不会吃马肉,而是食人,食用战俘。马匹对于北蛮军队来说是作战利器,他们的马匹能在雪地里狂奔。朝堂瞬间哗然,犹如马蜂窝一般焦躁。“陛下,我们驰援莽蒙的粮食尚且只有五百石,万石粮食并非儿戏啊!”“陛下原本只是让靖云军押运粮食而已,而他送完粮食却不曾回来,而是私自带兵与北蛮作战,这是将皇命放在何处?将北明放在何处?此战只是莽蒙与叛部的内战,即便是北蛮掺和其中也与我北明毫无干系!靖云侯此举便是要我们与北蛮为敌了!”李南淮道:“北蛮从来目中无人,当年他侵犯北明疆土,败于北明。是我北明有大国胸襟,才不计前嫌收他为藩。如今北蛮胆子大了,竟敢擒我北明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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