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月不知道,他这恍惚疑惑的眼神,多招人。“为什么?”他问道。司慎言觉得自己马上要被他看破防了,千钧之际站直了身子:“见那许小楼看你的眼神,本座心里扎得慌。”他说这话时云淡风轻,就像说吃饭、喝水那般不经意,而后,他转到桌边倒一杯酒。纪满月却像是被雷劈了,直接讷在原地,几乎忘了自己手还被绑着,心思瞬间被司慎言这句话填满——什么意思?他疯了?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尊主醉了。”司慎言端酒一饮而尽:“是啊,我醉了。”就像我对你的心。我早就醉了,不知不觉要醉死了,你却还独自醒着。就这样,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耗了好半天。纪满月脑子乱得紧,似一团麻绳系成瞎疙瘩。他还带着伤,心思越乱身上越乏,索性躺下了。司慎言见状,将床头的灯烛吹熄,扯过被子搭在他身上,又坐回桌前喝酒。既没有给他松绑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时间静静地流淌着,满月右手悬在头顶,不怎么舒服。他恍惚着,似睡非睡。明明什么梦都没做,却突然心里一惊,分不清是寒颤还是心慌,一阵寒意瞬间侵袭包裹住他。人一下子就惊醒了,这感觉很不好,让他心不安。他分明盖了被子,可还是浑身都冷。缓神片刻,偏头见司慎言坐在桌边的姿势都没怎么变,摩挲着杯子不知想什么。司阁主听见响动,转眸子看他:“做梦了?”他喝酒之后嗓音暗哑,比起平时的冷冽,幽慵不少。满月半撑起身子,那还有些懵懂的眸子里荡进一抹流淌的旖旎:“尊主,我渴了。”他松着声音道。作者有话说:没话说,哈哈哈~ 属下手麻自来灯下看美人。朦胧灯烛下,看睡眼朦胧的美人。司慎言明白,满月这般撒娇,八成不是本性。而且,这货可能一点都不渴。不过是变着法儿的软磨硬泡,旁敲侧击想让自己松开他。但司慎言只作不明白,倒上大半杯温水,端到纪满月面前。
满月坐直身子,起得猛了,突然眼前一暗,再就觉得司慎言在晃,暗道不好。他强自定下心神,才眨巴着眼睛看人,那人依旧美得如冰雕,冷得如冰山,看都没看他。满月无奈左手接过杯子,把水喝了个干净。司慎言又把杯子接回去,转身要走。眼看对方软硬不吃,再这么干耗下去,还是自己吃亏,满月心里明镜儿似的。而且他已经开始不好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冰坨子你丫给老子等着。“尊主……属下手麻……”满月哑着嗓子讨饶,仰头看司慎言。司慎言只见他那眼神,就要受不了了。他才惊醒,因为血脉滞涩常日里就微红的眼周,洇得更明显了,要哭了似的。虽然但是。司阁主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败下阵来,面儿上还崩着最后一丝冷肃,看他片刻,道:“还有下次吗?”脸冷话冷,语调不知不觉柔下来。纪满月没说话,就那么看他,摇了摇头。司慎言叹着气,把他手上的发带解下来,无意间碰到他手腕。温度不大对劲。他沐浴之后,大概是嫌麻烦,手腕间的伤口就没再包扎。这会儿映着暗光看,曾被镣铐尖刺划伤的血檩子一道一道的攀着,泛起红肿,伤不重,但杂乱骇人。司慎言二话不说,拉过被子,把人塞进去,再去探他额头,果然又热起来了,温度不低。心里划过一丝自责,可他刚才也着实又气又担心,隧去端来盆温水,沾湿帕子,不敢敷满月额头的伤口,便给把鬓边、手心手背、臂弯擦了散热。纪满月烧热的劲儿上头,再没心思跟司慎言揪扯,眼睛都睁不开了,喃喃似的低声道:“尊主……快去歇下吧……属下困了……实在是困得紧……”话到后面越发低沉,听不清还说了什么。司慎言就真的心疼了,缓着声音哄他道:“睡吧,旁的事情不要想了。”纪满月没再说话,听着对方的声音,想起他那句类同表白的话,也不知几分真假,只觉得这人在他心里扔了一颗炸雷,震撼,又难以置信。抛开这个,他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乱飞,心心念念转到张日尧的安危上,又惦记着悬星图可能还在杜泽成手上……脑子乱糟糟的。突然,一阵极轻的笛声冲进他脑海的混乱中,忽远忽近的。这乐音很神奇,只一瞬间,就将纪满月散乱的思绪安抚平息。满月好像被声音牵引着,在徐风暖阳下漫步,在碎星静湖上泛舟,诸事纷扰都被乐音赶走了,他的世界终于清宁下来。恍恍惚惚,满月分不清是看见还是梦见,灯火阑珊处,一人吹着墨色的笛子……然后,他终于睡沉了。待到再醒时,天光已然大亮。睁眼,就看见莫肃然冷着脸坐在床边。莫阎王见他醒了,沉声道:“公子,这回老朽真的要说你了。你熬刑七日,怎地才缓半天儿,就又跑出去……当真不要命了吗?当日老朽说你无碍,你就真的心里没个计较,身上的内伤你自己没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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