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被子裹了他,圈在怀里,下颌轻轻抵在满月的发顶上,心里有种得偿所愿的甜蜜。手运了点内劲在满月腰上捂着揉, 帮助他还僵直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免得明日醒了, 滋味过于诡异。纪满月多年来生物钟习惯使然, 到点儿就醒,天微亮,他睁开眼睛。稍微一动,就觉得自己被司慎言抱在怀里。他小心翼翼地转身,看见对方松散的衣领深处埋着一道伤疤。昨天夜里,其实就隐约看见了,但当时光线太暗看不清,这会儿天光爬过窗,钻透蝉翼般的纱帐一缕一缕的散进来,让他看得真切。疤还泛着微红,这是那个所谓“英雄救美”得来的伤吗?到底做什么去了,当初该是伤得很重。司慎言呼吸还沉,大概睡得实在,满月又轻轻往后挪开几寸,视角阔开,他微抬眼眸,第一次在这样的境地、这样的角度看司慎言。司阁主合着眼睛,隐去了常态的冷冽,只剩下种安静的英俊,甚至显出些乖巧来,即便面貌依旧棱角分明如雕,也是和他平时的气质大不相同。满月忍不住轻轻捧着他的脸颊,在他眉心亲了一口,顿挫片刻,还不甘心,又在嘴角补一下,悄悄起身下床,回自己屋里去了。再过一会儿,厉怜准得巴巴儿的到房门口候着,等他指点一两手功夫,他可不愿意被看见从司慎言屋里出来……硬要说,哥们儿弟兄彻夜谈心同塌而眠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可惜当事人心里不坦荡,就怎么想都像偷情。门轻轻被带上,司慎言睁开眼睛。其实刚才纪满月稍微一动,他就醒了,可这人故意装睡,果然等来了心头玫瑰偷偷的吻。他伸手触到唇边满月偷亲的地方,回味片刻,余味无穷又甜蜜地爬起来洗漱去了。就这样,众人白日赶路,入夜有客栈便歇在客栈里,没有就扎帐露宿。眨眼数日已过,离都城越来越近。纪满月从来都不是兵来将挡的性子,早就暗中安排了些事情让人去查。他近来最在意的是他脸上红纹的来历。当初只道是同事恶搞,为了让和他有同款五官的血月看起来更闷骚一些。而今配合陈庭的留书看,果然是应了那句“你所悉知的内容,不足这世界的十分之一”。这日傍晚,众人安顿休整。还不到饭点儿,纪满月在案前写几封文书,他直指令的名头也不是虚挂的,有不少如影随形的琐事等他处理,好在现实里非是基层,这些过文的琐事,轻车熟路,上手很快。而且这人,还正在分心二用,处理文书的同时,他脑子里在想别的——因为夏日的灾疫,皇上把祁王、安王、丰年都召进都城了,美其名曰是要赶着中秋祭典祭奉先祖,祈求庇佑,其实八成是要借机扒拉扒拉这两位王爷。现在都城里那些文臣,说不定已经嘴上架火炮,你来我往对轰不知多少回合了。满月哂笑。正欲落笔,就听门外木易维道:“大人,下官进来方便吗?”
满月隧放下笔,应道:“敛允兄进来吧,不必客气。”木易维武将出身,日常带着一股豪飒不羁的劲儿,闪身进门,先行一礼,而后瞥见桌上的文书,道:“属下长话短说,”他从怀中摸出个蜡丸,“这是侯爷用战鹰传讯来,指名交给大人的。”蜡丸捻开,里面是丰年亲笔。老将军语言简练,事情也已经写满纸。丰年曾让满月探查高嘉背后到底是何人,满月就去给高大人种了一棵心毛,后来这棵心毛破土作祟,让丰年看出高嘉心向祁王。最近高嘉又作出新妖来——也不知他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以陶潇的前途安全做交换,说通了陶悠远,指正安王秘敛水银。但安王,毕竟是皇上的兄长,只要他一不谋反,二不招皇上恨,贪一点水银,根本就不是什么能让他走入绝路的过错。皇上把事情派给三法司。只不过至今没查出个所以然。丰年传讯来,是想要满月有准备——祁王的乱政之心,越发压不住。他手下的牛鬼蛇神开始造次了。木易维话带到了,退下去了。再说司慎言,他也知道安王被参了。倒非是谁告诉他的,全是他现实里的职业病使然,要入都城,事情又沾到纪满月身上,他自然要打起二百分的戒备。他约了满月一起吃晚饭,想着饭后把这事儿告诉他。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看饭点儿过了,连个影儿都没见。溜达到满月房门口,见房门紧闭,屋里没声音,好像就连厉怜也让满月打发走了。难不成是乏累睡着了?司慎言想到这,没敲门惊动人,悄悄进屋。进门就见满月坐在窗子边,一手捻着总不离手的朱砂供珠子,另一只手捏着眉心,合着眼睛半倚在窗边小榻上。他在想事。事至此时,当然不能走一步看一步,那和坐以待毙没区别。满月心底生出一个试探的、带着危险的念头,尚不成形,但一旦成功,局面便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他已经洗了脸,脸上殷红的面纹,半点遮挡没有了,在柔和的烛光映衬下,红得要滴出血来,显得他脸色像冰透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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