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寻,这份恩情,朕该替卿如还上。”竞咸帝言罢,向金瑞摆手。金瑞没再说什么,领命退下。满月始终没能从金瑞那如同戴了面具的脸上看出端倪,不知他知不知道,纪远川已经不在他手上了。凤台殿里剩下了“一家三口”。午膳席间,皇上一直在扯闲话,问得最多的,是满月江湖漂泊的旧事,像是贴心地知道萧玉想知道,替她这个当娘的问的。这感觉让满月恍惚觉得,此时真的是一家三口吃饭闲话,没有君臣,不谈身份。这顿饭耗得时间不短,萧玉支撑着精神,终于还是露出疲态。竞咸帝让她好好歇下,和满月一道离开了。皇上没乘辇。他没遣满月退下,满月再如何惦记司慎言,也只得陪着他溜达。宫人们远远地跟在后面。二人信步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梅花,正当时,红白黄绿,争奇斗艳地开着。色杂倒不好看了。“你觉得你安王叔,是个怎样的人?”皇上突然问道。方才安王截下皇上,说是密奏,满月没跟着听。但他一瞬间想起司慎言说安王虽然不争,却也没有看上去那般好拿捏,便道:“安王殿下……儒清雅致,只是他骤然丧子,只怕性子会变得和从前不一样。”皇上随手折下枝白梅,笑道:“朕是真喜欢你这说话不拐弯抹角的性子,”梅花的味道很淡,他凑在鼻子边嗅,又随手递给满月,“那你猜,方才他找朕密奏何事?”“儿臣不敢擅自揣度。”皇上眯着眼睛回头看他片刻,也没绕弯子,道:“他前几日便密奏,祁王在蚩尤道屯私兵。朕将折子留中,他就直接跑来面奏了。”祁王手下不干净,满月还没入朝,就有所耳闻。后来,更是见识了他为了兵权百般裹乱,事败,又冒出将安王和满月各个击破的招数。屯私兵……这一经查实,是直接掉脑袋的罪过。皇上见纪满月惊骇不似假装的,皱眉道:“司爱卿当真守口如瓶,半点没与你透露?”满月摇头。“他倒是谨慎,”皇上赞道,“丰爱卿回都城许久了,祁王若真的在蚩尤道暗屯私兵,怕是与杜泽成有勾结。”否则,地方高官怎么会半点动静都没有。在皇上看来,司慎言守口如瓶,是为了防丰年。而在满月看来,他不过是不忍再给自己添烦心事儿了。满月前一刻暖心,后一刻又自嘲地苦笑——我也变成个恋爱脑了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想事情总是从感情出发……皇上看他表情阴晴不定的,问道:“想什么呢?”满月收敛心思,行礼道:“杜大人做国尉已久,四载不曾入都城,眼看年关将过,又值用人之际,父皇何不调杜大人回都城述职,若是不大纰漏,委以重任。”
明升暗防,确实好方法。司慎言下朝时提到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你是风吗冬天日落早, 满月出宫,太阳正是最柔和的时候。吴不好在宫门口迎他。“他走了?”满月问道。吴不好点头道:“过午便带着紫元和四堂、五堂的人出发了,尊主是想快去快回。”说着话, 他掀开车帘, 请公子上车。纪满月神色暗淡一瞬, 没上车, 解开马匹翻身而上,扬鞭打马:“我晚点回。”话音未落, 已经跑远了。满月骑术不错,闹市纵马,也未太过惹眼, 一路穿街过巷,往城西去。自从狄仓灵接管狄家, 满月便暗中给阿笙等人安置了新的落脚点。他总觉得狄二公子心思难猜,让暗侍姑娘们居于狄家产业中, 没法放心。城西人烟稀少,街道却宽阔。这一带都是私宅, 甚至很多不知归属何人。且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宅子,其实内藏乾坤。传闻这地方云集着权贵们见不得光的外室。宽巷寂静, 松竹高出院墙, 沐在暖阳的余晖里, 显出无限的生命力。再转一个弯,便能见到阿笙居所的大门了。突然,一道黑影自满月身后的高墙上直冲过来。来人落下时,斗篷无声地兜着风, 像一只展翅的鹰。下一刻, 鹰的翅膀裹住满月。马匹也被那人彻底带停。他在满月腰里一拢, 二人飞身下马。满月确实没察觉自己被人跟了,事发突然,他暗骂自己大意,又瞬间被那人熟悉的怀抱欢喜了心情。“不是走了吗?”满月问。司慎言垂眸,他是走了,但他又回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行在路上没魂儿了似的惦记着人。索性扯个谎,说落了重要的东西,让紫元带队先行,自己去而复返。刚在宫门口,他遥遥望见满月闪逝而过落寞又隐忍的神色,恨不能当时就把他抱进怀里。就像现在这样。但还远远不够。无人深巷,爱人在怀,正抬头面露困惑地看着他。他什么都不必再说,低头便吻下去。纪满月被他半搂半推,倒退着抵在墙上,终于退无可退了。明明分别不过个把时辰,却有许久不见的痴念滋长在深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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