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男人又是恼怒,又是害怕怒吼道:“你是谁?你要对我干嘛?”那少年淡淡说:“你说吧。”男人一愣:“说什么?”“自白啊。”少年理所当然道, “死刑犯死前不都会先坦诚心路历程吗?”男人吃惊:“你要杀,杀……”他实在难以相信眼前人会杀人,但是这少年表情太理所当然了,让他一时感到不确定起来。他看到那少年拿起一截木棒,把尖的那头慢悠悠怼在男人颈部的大动脉上。“快说吧,我听着。”云暇慢慢道。 综述(5)大部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是普通人,因为是普通人,所以很难想象会在正常的生命历程里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说杀人。中年男人还没有做好彻底脱离伦理道德束缚和社会秩序制约,真正做好要杀人的准备。他在情绪极其激动的状态下对这些小学生和女老师动手,也特意避开了要害。当然,这并不是他仁慈或是什么。也许,仅仅是因为怯懦。物伤其类,人要杀人,是一定要过自己心里巨大的障碍。而眼前这个少年,他盯着你看的眼神会让人有一种从心底发寒的认知——他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少年的眼神,明显没有把他当作同类!或者说,是不是少年眼里,只有自己才是同类,其他人都不配?“别,别杀我……别杀我!放过我!救命啊!有没有警察?!!救救我——”“啧。”云暇歪了歪头, “你可以杀人,别人不可以杀你?”中年男人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放过我,放过我,我只是太不甘心了,为什么我的女儿死了,她们却可以快快乐乐去秋游?”“你的女儿怎么死的?”“是被校园霸凌的!”提到女儿,男人又情绪激动起来, “我的女儿王元春是宁大附中高中部的好学生,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十,但是她的同学们都嫉妒她,排挤她,孤立她,我时常见到她在家里哭。我就想着……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矛盾,不会怎么样,所以我就让她不准哭,专心学习……谁想到……谁想到!我后悔啊!”他又痛哭了起来:“我应该更多关心她一点,多问问就好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做错了这么一点点事,结果就没有女儿了……苍天啊,她成绩这么好,一定能考上清北,我们家就彻底扬眉吐气……”还没哭完,他脖子上那尖锐的木棍又顶着更紧了。
中年男人听到那少年用一种冷漠到没有一丝感情的语气问话:“尽说废话,你女儿到底怎么死的?”中年男人呜咽一些:“跳楼……”“所以是自杀。既然是自杀,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听少年这么说,中年男人又有了勇气,恼怒道:“别人逼得她去死,难道仅仅因为是她自杀,就不算别人害的吗?”“谁害的?”“高中部的那些人!”“你有证据吗?”“证据?”中年男人气笑了, “我当爸爸的,难道不解吗?每次问她发生什么,就一直哭,如果不是被霸凌了,为什么会这么说?”……“说是同学害的……有证据吗?”洛天水看到云暇发来的定位,稍加思忖,没有回拨语音,而是把定位拿给卓一看。卓一回答:“出事后我们就查过了,王元春和班里同学的关系,谈不上好,倒也谈不上不好,彼此之间关系比较平淡冷漠,要说是霸凌欺负,并没有这样的证据。你也是知道的,宁大附中的学生……哪有这个时间……”洛天水点了点头,他当然是知道的。在这个好学生云集的地方,全校没有谁不是小学,中学时代的佼佼者,退步一分名次就可能掉一百名,每个学生都压力爆棚,如履薄冰。霸凌……也是要耗费能量的,谁有这个精力?有这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如果要是大学生,还有可能会因为宿舍生活冲突。可他们学校走读,每天一睁眼来学校就开始早自习,上完一天课程,再晚考结束,基本九点多该回家了。有时候,一学期过去,都没来得及和同班同学说上一句话,这都是时有发生的事。连话都说不上,怎么霸凌。洛天水回忆了下他中学时代的记忆。他们那个时候,要说同学们之间多么团结友爱是不可能的,但要说谁闲的没事不抓紧时间学习而去欺负同学,那还真没有。所以一开始卓一说王元春是因为被同学霸凌而选择跳楼,洛天水心里就打了一个问号。卓一专心开车,余光却一直在观察洛天水:“那你觉得,是为什么?”洛天水眼观鼻鼻观心,半响,道:“……有查过她的家庭关系吗?——我是说她的爸爸,那位司机。”“怎么?你觉得司机撒谎,跳楼不是因为霸凌,而是因为家庭原因?”洛天水点了点头:“这也是心理学上常见的一种现象,人在出事之后没有办法原谅是自己的错误导致的恶果,所以他们宁愿找出一个事件中的第三方。让这个第三方背锅来缓解自己的愧疚感。就比如,有的家长在孩子着凉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安慰孩子,而是去指责孩子说,你是不是昨夜蹬被子了?因为他们无法承受第一时间涌上来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的这份对责任的愧疚,所以他们必须要先把这个锅甩出去,以求得自己良心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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