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孙建发话不多,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他也不会忽视。杨老板很快从仓库取出三套全新的装备,一一装好袋子,孙熙一把都捧回了车上去。孙建发和安荞站在收银台前。安荞留心听着杨老板手中计算机报出的数字。比她想象中便宜了一点,却也远超于平常衣物的价格。有人说马术是贵族运动,从装备的价钱看就可见一斑。若是一些小物件,或是寻常的一顿饭一杯酒,安荞不觉得有锱铢必较给孙建发算钱的必要性,那样反而显得客气生疏。但这样价格的东西,她是一定不会让孙建发代付的。还不等孙建发开口,她便主动问了杨老板:“扫码付款行吗?”杨老板看一眼孙建发,又看一眼她,笑了:“你师傅没跟你说过啊?他在我这儿不用付钱的。我们有别的收款方式。”安荞微愣。看来是真没说过。杨老板指着马具区的一顶鞍具给安荞看:“喏,那个都是你师傅做的,挂在我这里卖。别的还多着的,都卖光了,现在就剩这套展示的。这些鞍子卖出去的价格,我都还没给你师傅结算呢。还着急收他什么钱啊。”提起这个,孙建发也问:“上次送来的那两顶西部,卖出去了吗?”“卖了。你做的,一上来就有人抢着要。有个北京来的买家,算是老顾客了。我让他自己报价的,他一口气把两个都拿走了。一个卖了一万二,一个八千。一共两万块钱,还是老样子,我抽三成嗷。”“嗯,这是说好的。”安荞听他们说话,能深切感受到两人的交情和彼此的信任。她想起在院子里堆着的那些金工、木工的工具,以及仓库里的那些皮革,终于明白了它们的用途。此前虽然隐隐猜到过,孙建发可能会自己制作马具,但直到此刻,这个猜想才被证实。她是高兴的。因为除了单纯的养马、骑马之外,她又能体验一门新的手艺。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孙建发一直在这里以货抵款,那些马鞍也是他本人制作的,制作流程与她无关,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分这一杯羹。似乎看出了安荞的为难,孙建发宽慰她:“不要紧,今天这衣服你先拿着。之后我教你做马鞍子。等你做出来了,也到这里来卖。”“喂,爸,我怎么没有这待遇!”刚跑去车上放东西的孙熙姗姗来迟,却也听见了他们大部分的对话。孙建发损他:“马鞍的事,我教了你两年了。你哪次不是做到一半就没有耐心了?还浪费了我多少材料。”“你别说,那万一小安姐姐做到一半也没耐心了呢?你肯定会双标嘛!”孙建发一个白眼过去:“你当人人像你一样,就会抱着手机打游戏刷视频啊?”“这叫电竞运动和新媒体!”
“什么乱码七糟的。”孙建发对他很不屑,懒得再看一眼,转过头时却换了眼神,微笑对杨老板说:“行了,那就先这样,我们先回去吃饭了。之后有事随时电话联系。”“行。”太熟了,杨老板也不用出门送他们。在账本上写下今天的出货和数额,店面也到了快打烊的时间。而孙建发开着车,载着两个孩子,则在公路上朝着夕阳的方向驶去。孙熙得瑟地玩赏着新买的衣服和头盔,看了一会儿又闲不住,用手机连上了车里的蓝牙,放起了音乐。他虽然是满族人,歌单里却几乎都是蒙古语的歌。自古满蒙一家,他在马背上长大,自然也喜欢蒙古的豪迈。乐声辽阔又奔放,正契合着草原远处的一轮红日残阳。坝上的晚霞,是绝色。艳丽的红,映在穹顶之下的每一寸草地上,公路两侧的草甸中静静伫立着闲时的牛羊,目送一辆辆车到来又远去。今日少云无风,山坡上的风车并未转动,而飞鸟掠过,静与动悄然合一。安荞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的景色。这里远离城市,远离人群,也远离寻常的生活。然而这种陌生的环境,却让她深切地感受到了自由和温暖。这或许,就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出走,所欲追寻的感受。 怎么总看那个蒙族人?翌日的一大早,安荞被闹钟叫醒。她很快地洗漱完,换上全套的装备,拎着头盔去正屋吃早饭,却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孙熙已经坐在桌子边,一边啃花卷一边打游戏了。安荞来了,他啃花卷也啃得更快。匆匆解决了早饭,着急着要带安荞去骑马。他心切,安荞这个第一当事人,心其实也不平静。观察、体验、记录不同的生活状态,这是她做纪录片的初心。来到草原,最应该体验的,无疑就是骑马。那些来了就走的游客,别的项目可以不玩,但马是一定会骑一圈的。尤其是对于南方人来说,在这大草原上尽情奔腾,诱惑力不亚于内陆人见了大海。安荞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一直都是她的优点。即使再怎么想骑上马学习,她也从没有主动和孙建发提起过骑马的事。孙建发没有收她为徒之前,提起这事是冒昧的,像是在消耗王明的面子,以白嫖这里的马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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