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荞和苏德对视一眼。他没说话,倒是她问:“房卡上写着,咱们住哪间啊?”苏德看了眼房卡,沉默地转过身,没上楼梯,朝着一楼的客房区走去。安荞看他的样子就发笑,这么大的一个汉子,说起这些事,就别扭得不言语。他在马背上的自在和潇洒的劲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沿着昏暗幽深的走廊,苏德最终停在106房间的门口。房卡一刷,房门咔擦一声开了锁。长久失修的门沿和门框摩擦出了沉重的噪音,他先进了门,一把拍开了灯。标间的标配,两张床,中间一个床头柜,最里边一扇窗。卫生间是蹲厕,不仅小,且连门都没有,只有一块帘子隔开里外。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不过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甚至,这小房间的条件比安荞在孙建发家的小屋都要更好。安荞紧随着他也进了门,走到房间的最里面,拉开了薄薄的窗帘。窗户对出去,正好是街边拴马的桩子。追风和哈日一棕一黑凑在了一块儿,一同喝着同一个水槽里的水。正值傍晚,有牧民骑着马赶着羊从街上走过,慢慢蹚回家。安荞看着窗外的马,笑着回头:“走了一天,它们累了,也知道凑个伴。”苏德没有回她的话,只是站在了她的身后,也看着窗外喝水的马。贴近的距离带来的是交换的体温,安荞能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来自于他的热意。他总是这样热腾腾的,像个火炉子一般温暖。斜光照在外头的羊群上,远处便是来时的草原。微风温柔又宁静,照得人心里也明亮了一片。一声欢呼突然从窗外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两人看出去,便瞧见孙熙那傻小子从宾馆门口冲了出来,大喊着叫住放羊的牧民。窗子不隔音,孙熙的声音很清晰。“大爷,你这羊咋卖的?给我来一只,我晚上烤了吃。”这里离坝上的距离不远,两地的语言相通,交流没什么障碍。大爷那鞭子甩了甩:“这些都是小羊羔呢,不卖,不卖。”“你养大了卖也是卖,现在卖也是卖,还省得养了对不对。”孙熙十分坚持,“这样,你挑一只最不老实的卖给我,我帮你解决了。”大爷还是严词拒绝,但傻小子好像认定了今天非要抓一只羊来吃。安荞无奈地开了窗,喊他:“孙熙,我们晚上定了烤全羊了。你不用买了!”“啊?”孙熙意外地看过来,“那你怎么不早说?”他一分神,大爷就走了。而他也窜到了窗户边,看看安荞,又看看房间里的苏德,撇撇嘴,“咱们和客人一起吃吗?”
“当然啊。”安荞指了指街道尽头另一侧的一家小饭馆:“就是那家,你去问问,我们昨晚就定下的烤全羊现在在烤了没。”“好嘞!”到底年轻,骑了一天马,他还是精力旺盛,兴冲冲地跑走了。安荞笑笑关了窗,和苏德一起去外面孙成的车里拿行李。孙成车里满满当当都是行李包和行李箱,安荞和苏德的东西都堆在最里面,拿出来费劲。孙成好不容易掏出了安荞的双肩包,掂了掂分量交给她,又挖出苏德的袋子。不过东西交到苏德手里之前,他还嘴贱一句:“兄弟,出门在外,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好啊。我看过了,这村里就一家超市,晚上八点就关门,要买东西抓紧。”原本不会让人想多的话,搭配上他那贱贱的语气,不多想都难了。苏德不搭理他,倒是安荞笑而不语地看了他一眼。几人都收拾好了行李,安荞怕晚上洗澡太冷,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苏德在招待所外给马顺毛,顺便抽根烟。之前发房卡时约定好了吃晚饭的时间,安荞洗了个澡出来,时间也刚刚好。她穿上了件外套出门,与抽着烟的苏德站到了一起。她开口道:“其实用不着去超市,我包里有。”都是成年人,晚上要同处一室,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是什么,谁都心知肚明。安荞开口前就料到苏德不会回应,他一贯都是这样。不过是逗逗他,倒是把他的脸都说红了。他也没问,为什么出门,她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客人们陆陆续续都出了宾馆,安荞点了点人数,发现缺了一个。都不必去找是谁,只看人群中没有那一抹红色,就知道谁姗姗来迟。她给红发女打去电话,对方十分不耐烦:“我不去吃了,不用管我。”正好,安荞想,这样还清净些,省得她再给自己惹事。马吃草,人吃饭。孙熙早就在小饭店里等待了多时,终于等来了他们,烤全羊也刚好完成。浓郁的羊肉味弥漫在小小乡镇之中,十几人围坐成一圈,等待店家拆分了面前的美味。孙成憋了一天没喝的酒,总算在此时满足了心愿。烤全羊、奶茶、肚包肉、啤酒。这里像是桃花源里的桃花源,友人相伴,谈笑风生。安荞和苏德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两人各开了一瓶啤酒。孙熙喝得多了,抓了个客人就开始吹牛逼,安荞和苏德没参与他们的话题,在旁边笑着听着。目光撞在一起,她拿起了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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