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寒僵直,夏惊秋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症状。“县中百姓说,娄先生一双阴阳手,颠倒人间冤。先生既然是靠这双手吃饭,怎么也不好好爱惜?”“我可没那本事。”娄简攥了几下拳,“稍后我将验书整理成册,交于陈县令,夏主簿若是想辨明了些,有的是时辰研究。”“交予我便好。”娄简看向夏惊秋:“夏主簿信不过我们?”“别以为我t瞧不出你和陈之初的勾当,这桩凶案你们二人根本就不想管。”夏惊秋确信自己的判断。“诶?怎么就成一桩凶案了,说不定新妇的确是自尽呢。眼下又无家属报官,您怎么就确定是他杀?”“这话,你自己信吗?”夏惊秋取下白尉,双手抱在胸前质问,脑海里皆是陈之初与娄简二人虚与委蛇的模样,叫他一阵恶心,“冗官。”娄简的视线在夏惊秋身上停留了片刻,暗叹道:哎……果真是个不懂世事的高门郎君。“夏小郎君一腔热血,在下的确敬佩。不过,世间事并不全然是小郎君想得这般简单,若是您将破案当做戏玩,不如早些回家和泥巴。”“此女一看便有冤情,你也是名女子,怎么能说出这么凉薄的话来。”娄简神色一愣,身子僵直。眸子陡然睁大,炭火在脸上跳动,将眸子烧得通红。缓缓抬眼时,娄简脸上的惊讶已然荡然无存。“女子?” 娄娘子“娄先生。”夏惊秋顿了顿,“不对,我该唤你娄娘子。”夏惊秋扬起下颚:“其实不难辨别。殓布遮尸这一点,是寻常男仵作想不到的。你们不是有句行话嘛:大凡检验,无男女。尸首在仵作面前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他指尖抵着突起的结喉解释:“我说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胡乱揣测。你这般瘦弱,若是男人应当喉中有结,清晰明了。我打量你多次,方才趁着炭火的微光才敢确定。你脖颈平坦无起伏,定是女子。”娄简没有反驳。“你们在聊什么呢?”许一旬吐得昏天黑地,两腿发颤。不过来得正是时候。“夏主簿才思敏捷,倒是可以去写话本了。”娄简打断了夏惊秋的话,背上竹篓向外走去。“你去哪儿?”“夏小郎君家住海边?管的也太宽了吧。”娄简拍了拍许一旬的肩膀,“走了。”夏惊秋长那么大,从未被人忽视过,他气不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去路。
见他不依不饶,娄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头骨还没找到呢。”娄简带着二人走夜路,没过多久便听见了水波急促涌动的翻滚:一处河水急弯处,枯树横卧水面之上。月色下,与倒影两两相映,像是梅鹿的犄角。此地因而得名鹿角湾。“我们来这做甚?”许一旬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来找头颅嘛。”他四下张望,“这里是下游,也不是发现尸首的地方啊。”娄简指着不远处:“鹿角湾地势陡悬,所以水流湍急。那不远处便是浅滩。人的头骨很轻,若是被游鱼撕咬而断,必会随着水势而下。大约会卡在碎石颇多的浅滩附近。”许一旬恍然大悟,右手垂在左手掌心之上:“原来如此!你们这些办案之人的头脑就是好用!”“黄口小儿都懂的道理……”夏惊秋印堂胀痛,许一旬的蠢笨可真是藏也藏不住。“切!”许一旬发出气音,不屑眼前这个自大狂。二人回过神来之时,娄简已经脱了鞋袜,站在了河滩边,正准备下水。“你做什么?”夏惊秋与许一旬同时把人拽住,像是提着兔崽子般,将娄简拎了回来,夏惊秋道:“夜水寒凉,你这小身板去凑什么热闹,留在此处燃火,等我们回来。”娄简有些莫名,这人明明是关心,可态度却像是命令。许一旬也跟着附和:“就是,你这小身板怎么扛得住。”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包在我身上了!”冬日河水凉得刺骨,夏惊秋被冻得牙关战战,唇色像是偷吃了杨梅后,忘记擦嘴的小童。反观许一旬,掬了一捧河水,猛地打在脸上。“你小子吃了三味真火不成。”“哈哈哈!”许一旬嘲笑道,“夏主簿,是你不行吧!我有本家功夫护身,自然是百毒不侵。”他笑得正欢,脚下忽然踩到了一块圆滑的石头,噗通一声坐在了浅滩上。许一旬跳了起来,为时已晚,两股水渍浸透了布料。这回轮到夏惊秋放声大笑:“哟,这是……尿裤子了!”“放屁!小爷我顶风尿十丈!”许一旬从水中捡起那块圆石,欲要扔向夏惊秋。“你手上是什么?”夏惊秋目光微颤,盯着许一旬手上的“石头”。许一旬定睛一看,是人头!黑色的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河面之上泛起片片涟漪。而自己的五指正插在头骨的眼眶之中。“啊!啊!啊!”许一旬原地起跳三丈高,四肢不听使唤,各顾各的。远看,像是中邪一样乱舞,“妈呀!”头骨被抛向空中,夏惊秋见状立刻上前接住。一个没站稳,趴在了浅滩上。“许!一!旬!”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