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惊秋不作回应。张仵作急了:“小的真是句句属实。”“你欠了他多少钱?”“二十两。”“区区二十两便将自己都搭进去了。”夏惊秋唤了衙役,“投入州狱,听候发落。”张仵作被人连拖带拽地扯了出去。夏惊秋看着案几上昭雪录,心中泛着嘀咕:“若是薛毅的尸首这般容易勘验,她为何不直接告诉我,非要把昭雪录交给我?”夏惊秋走进薛毅的尸首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眼下薛毅双颊凹陷,已经生出了死态,背部尸斑斑驳层叠。他取下白尉,一寸一寸地勘验着薛毅的尸首。“尸首上没有致命伤,也无硬块,难不成真是病发猝死,我想多了?”夏惊秋正想着,鼻尖下飘过一丝浅薄的血腥味,若有若无。他细嗅了几下,捏开薛毅的牙关,又取来棉布在他口中沾了一圈。原本的酒味散去,血腥味便涌现出来。夏惊秋匆忙取来火折子打亮,在薛毅的上颚正中间的位置,发现了一处细碎的光点,照着烛火时,泛起银白色的光泽来。他学着娄简的模样,拿着竹镊探入薛毅口中。夏惊秋夹着异物使劲一拽,一根从左至右插入的银针将血肉带了出来,足有三成手指那么长。他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托着薛毅的头颅用力按压,枕骨与脖颈连接的位置有一块半寸宽的硬块。夏惊秋又拿来剃刀,小心翼翼地去除薛毅枕骨处的发丝。大约哑门的位置,针孔大的红点映入眼帘。“太好了!”夏惊秋大喜,这便是薛毅真正的死因,“原来娄简早就知道了,从左至右……”夏惊秋手中比划了一下银针刺入时的模样,“凶手……是左撇子!”还是一个懂穴位的左撇子。回到府衙时,已是过了晌午。夏惊秋没用早膳,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还未走到屋内便闻着一股羊肉卷馍的香气。“金宝,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夏惊秋挂好大氅,回头看见夏念禾与盛诗晚二人正等在食案前。桌上三道佳肴,色香味俱全,隐隐白雾来。“你可算回来了。”夏念禾猛然拽过夏惊秋的衣裳,将人按在盛诗晚边上。夏惊秋摔了个趔趄,跌跌撞撞的模样惹得盛诗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殿下一大早特地向娄先生请教了三道菜,就为了做给你吃,你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过来。”夏惊秋扶正官帽,局促地坐在一边:“微臣,怎敢劳烦殿下。”夏念禾朝着盛诗晚使了个眼色,便独留下二人,匆匆退出屋子。盛诗晚扮作寻常家贤惠妻子的模样替夏惊秋布菜:“你尝尝。”
“微臣怎敢。”夏惊秋向后退了半步,故意隔开二人的距离,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小时候,你也不是这么见外的,你总嚷嚷着要娶我。夏仆射训你,你还顶嘴。”盛诗晚眼中盛满了掩不住的失落,“怎的如今,这般生疏?”“儿时戏言,做不得数的。”“你变了好多,从前你总是干t净利落,眼下和皇城里的人一样,前头后头跟着请安作揖,麻烦的很。”盛诗晚放下食箸,“我不喜欢你这样。”“殿下是君,微臣是臣,君臣之礼总是不能废的。”盛诗晚叹了口气:“你可知,我为何出皇城?”“知道,殿下是特地来寻微臣的。”“我分辨的清,你在州狱中瞧见我时,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吧。”盛诗晚嗔怪道,“咱们自上次见,不过是三年前的上元宴上,才这么点日子,你就认不出我了。”“女大十八变,殿下的确和之前不同了,况且,殿下在州狱中那番装扮,微臣的确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说辞、借口。”盛诗晚满脸不悦,自方才起,夏惊秋一直低着头,都未曾正眼瞧过她一眼。她双手捧起夏惊秋的脸,炙热的眼神像是要在夏惊秋身上烫出个窟窿来,“你瞧仔细了,我到底与从前有什么不同?”“殿下……”夏惊秋满脸惊恐,“殿下这是作甚?”“离京两载多,你心里是不是早就装了别人了?”“殿下哪里的话,微臣,臣,眼下还不思婚娶……”“那你就是瞧不上我?我是长得面容可怖,还是秉性恶毒?或是刁钻蛮横,不讲道理?”盛诗晚渐渐瘪起了嘴,眼眶里嵌满了淡淡的红色。“没有的事,殿下心性纯良,世人皆知。”“那是为何?”盛诗晚急了,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夏惊秋想逃,又被盛诗晚拽着衣袖揪了回来。她嗓音中夹着哭腔:“若是我现在就要了你呢?”见夏惊秋不说话,盛诗晚红着眼眶凑了上去。“殿下莫要闹了?”夏惊秋仓皇地躲开了盛诗晚的视线,“微臣又不是面首……”“我不管你是不是,眼下我就是要霸王硬上弓,你从还是不从。”盛诗晚哭腔越盛。夏惊秋不会哄人,更不会哄女子,会哭的女子。他头皮发麻,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盛诗晚憋屈道:“你,你就这般不愿娶我吗?”夏惊秋握着盛诗晚的手腕,将她的手缓缓放下:“殿下真的喜欢微臣吗?”“那还有假?我对你的心思,都成了京都的笑话了。”豆大的泪珠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灼在掌心,微微发烫。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