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惊秋将纹样与珠串放在一起出比对。两两串珠间隔均匀,便是三人一直要找的“虚线”。“慧光绍竟是景教徒!”许一旬道。夏惊秋拿起十字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四角尖锐,若是打斗挣扎起来,很容易划伤旁人。所以……”夏惊秋恍然大悟,“慧光绍的衣服上怕是沾染到了凶手的血迹,所以才会被带走。”“只有这个解释了。”“许一旬,你送娄简回玉升楼,我要回府衙一次。”说完,夏惊秋提转衣衫,疾步而去。夏惊秋连夜提审了惠府所有人。搜身查验,十余人中果然有一人的膝盖上,落下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伤口。看伤口愈合的模样与形状,夏惊秋确定,他要找的人就是慧光绍的女儿,惠珊。随后不久,衙役封了惠家四宝铺子。奇怪的是,伙计们说慧光绍身故那日,惠珊一直都在铺子里忙进忙出,又是理账又是整理仓库,似是要比以往更忙,直至忙到深夜才会后房休息。惠家四宝铺子距离惠府足有小半个城那么远,一来一回根本赶不上慧光绍遇害的时间。夏惊秋提审了惠珊,她的说辞与伙计全然一致。一时间,案子又陷入了僵局。 神谕杀人忙了一天一夜,夏惊秋终究是熬不住了。寻着软塌便倒头就睡,再一睁眼,已经是晌午。“秋哥儿。吃饭了。”金宝提来食盒布菜。“你怎么拿了两个碗?”夏惊秋懒懒起身,走带食案边。“娄娘子今日不是来寻您吗?您不留人家用膳啊。”“娄简?”“是啊,一大早,我便瞧见她来府衙了。”金宝挠了挠脑袋,“难不成,她不是来寻您的。”金宝的话刺痛了夏惊秋的脊梁,他拿起碗筷道:“她爱找谁找谁。”随后夹了一片薄肉放进自己碗里,“啪”的一声,碗筷拍在桌上。夏惊秋起身走向屋外。“秋哥儿,你去哪儿?”“叫她来吃饭。”夏惊秋又嘀咕了两句,“她薄得像张纸一般,还不肯好好养着,尽要别人cao心。”夏惊秋瞧见娄简的时候,她正在崔舟立的录事阁里,二人跪坐在一处,指着案几上的卷宗不知道说些什么。崔舟立趁着娄简不注意,从背后拿出一根糖葫芦,上头山楂颜色正红,还淋着一层脆甜的糖浆,芝麻嵌在琥珀色的脆糖里,即便是闻不着味道,也能叫人吊起馋虫来。
“给你的。”娄简抬起头,愣了片刻,眼中满是笑意。她接过糖葫芦,用目光将其打量了个遍:“崔大哥怎会买这小孩子的玩意儿给我?”“上次邀你去十字寺的时候,我便瞧出来了。卖糖葫芦的从你身边走过,你回头看了好几次。”崔舟立手肘撑在案几上,“谁能想到玉升楼的二东家,竟然是个小孩子心性的。”夏惊秋扶着门框的手快要将木头抠烂了。嫉妒、愤怒,心中生出了百般丑态。“我知你爱热闹,凉州四月还有花神节,你若得空,我们便去瞧瞧。”爱热闹?夏惊秋有些慌了。印象里,娄简总是一个人,一只狸奴,孤孤单单的,活在没人的地方。她,怎会是爱热闹的性子呢?娄简笑了,在崔舟立面前,她可以卸下防备地笑着。夏惊秋唇瓣抿紧,心口像是缺了什么,眼里也含着酸涩的疼痛。“夏长史怎么来了?”崔舟立起身恭迎。“你不在玉升楼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夏惊秋没好气地质问。“夏小郎君的手可真是长,眼下连我在哪都要问上一问了?”娄简咬下一口糖葫芦。夏惊秋侧过脸去,喉间哽着什么,咽不下去:“这里是府衙录事阁,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夏长史说的是,今日三娘特地拜会,是为了案情一事,下官一时说得起劲,未曾考虑周到。”崔舟立拱手道。“案情?”夏惊秋回过头,眨眼的功夫,娄简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吃了一半。她一手握着吃食,一手翻动着案几上的卷宗。“不然,你以为我是来打秋风的?”娄简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瞧得出,她是真心喜欢糖葫芦。“你查到了什么?”娄简嚼着山楂不语,故意卖关子。崔舟立见夏惊秋脸色发青,立马上前打圆场:“方才我们还猜测,两件案子许是与景教里教义中的故事有关。”“说清楚。”“我之前随崔大哥去听百里司祭布道的时候,曾闻一段景教教义。大致内容是真主阿罗诃创造天地,光为昼,暗为夜。天地初立,阿罗诃以身塑人,开立人间。万年交替,人心生恶,化为七宗罪孽: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及色欲。阿罗诃又遣神使者昔拉为‘神之判官’教化人心,平乱凡间。”“下官听三娘描述了昨日惠先生身故的场景,满地金银,的确很像是向世人展示慧光绍的贪婪。下官斗胆猜测,三娘想的许是没错。”“那季应一死,该对应何种罪孽?”夏惊秋没好气地说。“这个我还没想明白。”“没想明白便不要妄下定论,你无意中一句戏言,足以影响旁人的判断。”夏惊秋训斥道。“眼下惠珊已经擒获,只要严加审问,破案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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