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广义不会与我说这些的。我也不会问,老身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懂一点规矩,衙门里的事不能问。”李氏连连辩解,显然有些慌张了,“几位官差,到底有何事?”“你为何撒谎?”娄简丝毫不给李氏缓和的机会,“我们查看过卷宗里的笔录,苗广义被打死那日你说你睡得沉,什么都没听到,苗夫人忘记了吗?”“不,我,我没说过。”“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得冤枉,为何不告诉官差?”“我说了你们就信吗?”“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娄简的语速愈发急促。“我没有!”李氏用盲杖重重地敲了几下地面,“我没有!”“还是,你儿子的死与你也脱不了关系?”“没有!”李氏欲哭无泪,双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你为何要骗人?九泉之下苗广义如何安息?午夜梦回,你可有听到他在喊冤?你对得起他吗?”“够了娄简!你越说越疯魔了!”夏惊秋拍案而起,“我知你破案心切,但你这说法也过于荒唐了,她有什么理由害死自己的儿子?母子连心,天底下哪有亲娘害子女的?我在家中时,阿娘日日担心我磕着碰着,是暖是饥。难不成是你自小不在娘亲身边长大,连这一点都忘了吗?”夏惊秋的话,字字铿锵,像利箭,正中靶心,贯穿了娄简的心肺。耳边,传来李氏撕心裂肺的嚎叫。她好像一根快要绷断的绳子,突然松垮下来,泪水如山倒。待到李氏平静了些许,娄简起身作揖道歉:“苗夫人,对不住。不过,有些话还请您听晚辈说完。”娄简直起身子,“从方才起,晚辈便觉得您对官差的态度过于游刃有余了。或许是因为您天生要强,不愿将懦弱的一面暴露在旁人面前;又或许,这已经不是您一次周旋官差了。”李氏顺着声音的来源晃了几下眼珠。“晚辈这般激您……”娄简瞥了一眼夏惊秋,“也是想让这位小郎君说出您的心里话。他性子急,又直爽,有什么就说,不喜欢藏着掖着。”夏惊秋脸颊蹿红:“你怎么不早说?我这般,岂不是连你也……”“你又不会演戏,早些和你说,难免演得生硬。”夏惊秋看向许一旬。许一旬摆摆手:“别指望我,阿简的心思我从来猜不到。”“我想,苗广义的死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您不敢报官,也不敢同怕人说,便是将这冤情生生咽了下去。想必是打心底里觉得对不起自己儿子的吧。”
“我巴不得现在就下去寻他,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李氏抹去脸上的泪水:“你们,真的能替广义伸冤吗?”“请夫人信我们。苗广义,不会白死的。”李氏颤颤巍巍地从盲杖的缝隙里取出两个物件,一张泛黄的卷纸和一张药方:“广义死后没多久,来了好几拨人要找这个。有些是正大光明来抢的,有些是偷鸡摸狗来拿的,还有一些是行骗的,他们说自己是官差,来取广义留下的案卷。我当时真是差点信了他们的邪,若是把这东西交出去了,怕是再也说不清广义的冤情了。幸好,后来广义的好友护着我这个老太婆,他们便没再敢来过。”“苗夫人是怎么知道那些人是骗子的?”许一旬问。“那几人穿的是布鞋,不是官靴。我听得出,我听得出的啊。”说着,李氏灰白的眸子又泛起的红,“我得替广义守着,守着!”盲杖垂向地面,每一下,皆是掷地有声。拜别李氏,三人回了客舍。夏惊秋沏了两盏茶道:“方才,对不住了。t我真不知道那是你的激将法,情急之下……冒犯了。”娄简将手中黄纸交给夏惊秋:“不必抱歉,你说的也是实话。苗夫人不信我们,总要想点法子套出线索,至少,得让她知道你是个好人。就这一点来说,我的确未存良善,甚至是故意的。”“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娄简一笑而过:“那也是实话。”夏惊秋还想说些什么,全然没了刚才的伶俐,笨嘴拙舌的。“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吧,苗广义死前查了几位新妇的未婚夫婿。”“这几位新妇的未婚夫婿,死的死,走的走,娶的娶……”夏惊秋咬着指节道,“比如,倪令歌的夫婿是酒肆小厮。她死后半年,便离开了康城县。这一点千目阁也有查到,此人去了南方,一直没有回来。汤妙人和姜也的未婚夫婿又再娶了美娇娘,如今儿女也不小了,孟宁的夫婿则是病故,房婉儿的夫婿是外县人。这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夏惊秋斩钉截铁。“你还记得薛毅案吗?”“我记得!”许一旬赶着话上前,“当时乔倩的夫君与徐雯的夫君,也是毫无关联。阿简,你是想说这次也是有人换着杀人吧。”“不,娄简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的关联,不能只看表面。”娄简拍了拍夏惊秋的臂膀:“不错,快出师了。”娄简指着银票,“另外,这张药方也得查,上头除了两年前的开方日子什么都没有,不知是何人开药,也不知患者得了什么病,是从哪位郎中手里开出的。”“我马上让千目阁的弟兄去办。”“既然那些新郎官死的死,走的走,不如咱们去见见那两个还活着的吧。”许一旬难得说到点子上,“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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