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没停稳顾言就下了车,皮鞋毫无顾忌的踩进水里,不顾司机在后面追着送伞,喊了一声,“等在这!”他疾跑几步,冒着大雨在一个单元楼前驻足。这里曾经是他们两个人的家。高中的时候顾言就把这里租了下来,庄念是个念旧的人,说这里意义重大,上了大学也舍不得退掉。他们之后又在这里住了一阵子。后来庄念突然消失了半个月,回来之后在这里以割腕的方式逼他离开,跟他说他的老师不同意他们的关系,而他选择老师,放弃了他。七年前,顾言也才刚刚升入大学,年轻气盛,骄傲的很。他那时根本无法相信平时像只猫咪一样黏着他依赖他的庄念会真和他分手,而且还是因为那个变态的老师。起初他还玩笑似的哄着对方不要轻易放弃,他们一起想办法说服老师,直到刺目的鲜红从白皙的腕上落下。那是顾言从前那只受了伤的小狮子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怕触景伤情,怕徒增难过。可当他知道庄念还住在这里没有搬走之后,他是来过的,怀着一点忐忑的期待,想着伤情就伤情,难过就难过。那时他天真的以为庄念是因为还忘不掉他,心里还有他所以才一直没有搬走。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说分开就真的能分开?他不信庄念会那么狠心,那么绝情。于是他心里又燃起了渺小的希冀,甚至在想,只要看到哪怕一丝对方还在意他的痕迹,就绝对不会再离开。可他的希望在看到那间屋子时又彻底湮灭了。庄念丢掉了所有带着他们之间回忆的东西,一件不剩。那么念旧的一个人,连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用过的床单都要傻乎乎留作纪念的人,亲手丢掉了所有的东西。杯子、沙发、电视机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一个人会选择呆在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不愿意离开,原因不外乎就是不在乎,或者太在乎。庄念无疑是属于前者。他甚至不会因为这里曾经存在过他的痕迹而感到伤心,他已经彻彻底底的不在乎他,不想要他了。那感觉就像插在心口还未拔出的刀子,又被他亲手握着向里剜了一寸。疼痛的感觉犹在,顾言轻轻皱眉,盯着眼前那扇门久久不能迈开脚步。
一梯两户的走廊里已经有了深刻的岁月的痕迹。住在对面的邻居也应该已经换了人,从前堆满了小孩子的玩具,玩具汽车时不时就会摆放到他们两个人的家门口。现在只有一个鞋架,上面放了一双男士皮鞋。相比从前,清冷多了。庄念的房间门口还是那么干净,烟灰色的脚垫上连灰尘都没有。从前他们满脚泥水的回到家,无论多累庄念都会立刻把鞋子和脚垫清理干净,再整整齐齐的放回去。嘴里还念叨着,家里就是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顾言缓步走向门前,在距离脚垫一步远的位置停下,敲了敲门。西装裤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水浸湿,正顺着纹路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积了一小片水渍。没人来应门,顾言屈指勾松了领带,转头向电梯门口走。雨声越发大,噼里啪啦的打在电梯间的窗户上。顾言拨通下属电话,报了一间酒吧的名字,让对方马上去找。那酒吧的名字正是零度,庄念每年都要去买醉一次的地方,除了周易应该没人知道这件事。电梯正下行,到了一楼停住,显示屏上的数字又一节一节向上跳动。顾言看着上面的数字变化,最后停在了这一层。他压了压眉眼,不知是紧张还是不快,向后退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指尖碾了碾。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两个人。庄念歪斜着栽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被对方架着胳膊,双颊醉的通红。肩膀湿了一片,衣衫褶皱的堆在腰侧,领口松松的歪向一边,露出一小片隐秘的肌肤。顾言深深蹙眉,压低声音问,“他一直跟你在一起?”这句话不知是对醉倒的庄念说的,还是对一脸生无可恋的夏青川说的。夏青川推了推眼镜,未及开口,庄念就晃了晃身子,扯着原本就松松垮垮的衣领说,“怎么不走了,好热。”顾言咬了咬后槽牙。“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夏青川翻看眼皮窥了一眼电梯外面站着西装笔挺的男人。他其实是第一次见顾言,之前是被他手下的人按在桌子上,在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但那声音冷的让人想打寒噤,本就记忆犹新,今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不认识都不行。门口被人挡着,挡着的人又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夏青川无奈叹气,尴尬的笑笑,“内个,哥们,让一让,有话等我安顿好他再说,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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