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钦的眼睛里没有痛苦,甚至找不到一丝震惊,他的眼神沉静温柔,仿佛感受不到心口的痛楚和生命的流逝,贴在她面颊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像是在擦拭某件极其珍贵的宝物。“人果然是不知足的,明明只想着补足遗憾,真正以另一种方式与你相遇相交后,却又萌生了想要见到真正的你的贪念。”温热血液顺着她腕骨淌进了她喜服的袖口,朝着她心口位置蔓延,他看着她,微微笑着,即便勉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但力气的流逝仍旧暴露出他命不久矣的虚弱,“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覃与。”她松开握着金簪的手,双手勾住他脖颈,姿势如同情人般亲密,“我和她,有着同样的名字。”“覃与……”他轻轻顺着她的力气伏到她颈侧,像这两年多无数次见面时一样,已经开始涣散的目光仍旧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我,记清了……”她的手轻抚着他后背,在再度扭曲的视野中缓慢闭上眼:“感谢你,裴闻钦。”感谢你明知道我不会心软留情却依旧选择喜欢我、死在我手里的这份坚定不移,所以这场时长叁年的“双向奔赴”就当做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吧。世界崩塌之际,她听见他最后的两个字。“真好……”覃与缓缓睁开眼,帐顶悬挂的玉石伴随着震颤不安地晃动着,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从梦境一路蔓延到现实的,剧情世界濒临崩塌前的垂死挣扎。她起身,动作惊醒了趴在床边沉睡的盈馨。“小姐……”盈馨刚喊出两个字就被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晃得忘了后文。清风裹着花香在窗扇被推开的瞬间拂过她身侧耳畔,阴霾许久的天气终于破开厚重雨云,温暖的春光投射到目之所及的一切。覃与半眯着眼看向晴好瓦蓝的天:“真是个好天气啊~”不再是适合杀人的好天气,而是挣脱牢笼、重获自由的好天气。盈馨呆呆站到她身后,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却有种下一秒便要羽化成仙凌空遁走的渺远感。“你……要走了吗?”覃与回头,迎着他已经微微泛红的泪眼开口道:“旧的秩序即将迎来新的重建,你的机会也同样就在其中。”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已经从她的话语中得到了答案。他所渴望的,即将得到;但他也同样知道,眼前这个他可望不可即的人,也将永远地失去。
王宫方向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喊杀声,即便是隔得这么远的覃府也能感受到那股肃杀与血腥,如此明媚的春日,鸟雀却因恐惧而不敢鸣叫。脚下的震颤越来越强烈,剧情世界的恐惧清晰地传递给她,唯唯诺诺地求着饶,乞求她能出手留给祂一线生机。可现在,真正掌握一切的人,并不是她。覃与垂眼,看向缓慢握紧的拳头,身体里流逝的力量甚至让她无法感知自己是否真的还留在这具躯体里。“有点可惜呢……”看来是没有机会同你好好道别了。夏昕淳。豁口的剑锋擦过皇帝惊恐的脸颊嵌入那象征着权力巅峰的龙椅靠背,剑身上还没冷却的鲜血溅了男人一脸,他却眼也不敢眨地紧盯着浴血朝他缓步走来的年轻男人。那张妖冶艳丽不可方物的脸,带给他的不再是安心,而是比初见时候还要强烈千倍万倍的恐惧。“我亲爱的父皇,你这是在等谁来救你呢?”夏昕淳冲着半瘫在龙椅上的男人笑着伸出手去,骇得男人直接毫无形象地滑坐到地上。他握住剑柄利落拔出,挑眉看着那已经半点找不到帝王威严的男人,眼下的泪痣伴着他越发灿烂的笑容越显杀意腾腾,“让我猜猜,是在等你的程大将军?”男人惊惧的眼睛微微一亮,却在他的后一句话中彻底灰暗。“别急啊,他马上就来了,”冰冷的剑尖挑起男人下巴,夏昕淳看着男人一字一顿开口道,“他的脑袋,已经装在匣子里展示给沿途几十座城池的百姓看过,他陷害黎肇的罪证也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接下来,轮到你了,我的好父皇。”“你是想死在叁哥和五哥的逼宫中尸骨无存,还是下罪己诏退位让贤余生青灯古佛赎罪呢?”不等他话说完,男人已经痛哭流涕地伏在地上连连磕头:“朕、我……我下罪己诏,我这就昭告天下自己德行有亏、残害忠良、不堪为君,还求你看在父子一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夏昕淳垂眼看着地上烂虫一样的男人轻嗤一声,毫不留情地挥剑砍断他脑袋,喷溅的热血落在他脸上,被他波澜不惊地逝去,“咚”一声落地的脑袋在地板上滚动了几圈停下,露出的那张脸上还残留着未能凝聚的惊恐与不可置信。“你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罪孽。”他上前提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和进来时一样,缓步迈向大殿之外。早已静候在此多时的军队见到他高高举起的头颅后,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罪帝伏诛,吾皇万岁!”夏昕淳的视线扫过站在最前面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他们或眼含热泪,或目露钦佩,或坚毅震惊,那些暗里投向他的大臣们,覃家、左家、黎家……甚至是裴家,唯独没有他最想分享此刻心情的那个人。覃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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