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她的公主身份。倒是没难为过她, 只是士气大振, 仿佛明日就能将千里江山一网打尽。
士气大振, 就连韩从朗这奸邪小人对她说话都温柔许多。
不过到底是小人。外人在场,他尊重厚待她。待夜深人静,他跑到屋里贬低她。
“别做你的春秋大梦囖,你不会还痴心妄想,盼望着敬亭颐来救你罢?”
韩从朗扒着笼杆探头,在黑漆漆的夜里,像个阴魂不散的邪灵,围着她打转。
他的尖酸刻薄,在她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听见侧栊滔滔不绝地夸着韩从朗的好,她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世道可笑。
想来人做事的勇气和底气都是环境给予的罢,她日复一日地套侧栊尾栊的话,渐渐在心里拼凑出了韩从朗的真实形象。
韩斯有五子三女,除了老幺韩从朗,旁的子女个个人中龙凤。韩从朗母亲是伺候大娘子的婢女,韩斯酒后乱性与其苟合,后来去母留子。韩家家大业大,韩从朗年少时只与傅母婆子住在湫窄的跨院,受尽冷眼。
兄姊一母同胞,都为大娘子亲生。偏偏韩从朗的娘连卑贱的外室都不算,无名无分,他也跟着受罪。这二十多年来,韩从朗谨慎行事,自卑怯懦,直到攀上杨家的高枝,才有底气搬到永宁巷住。
自卑之人最爱跳脚。所以韩从朗常喜怒无常,一件事做错,便会将怒火牵连他人。
说实话,若非经历此遭,浮云卿这辈子都不会了解自卑之人。
尤其是像韩从朗这样的,自卑到心里扭曲,手段狠辣的人。了解后,她行事更加谨慎。尽量不碰他的逆鳞,不与他起冲突。
说一千道一万,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日夜期盼敬亭颐来救她,不如自救。
这十几日,她这里走走,那里转转,绕着寨落走了几大圈。寨里的人一个个魔怔得不可救药,见到韩从朗恍如见到救世主,恨不得磕上一天一夜的头,让韩从朗带他们过上好日子。
又一日例行放风。
出院前,侧栊说,这次韩从朗会前来陪同。当然,往好听处说是陪同,实则是监视。
浮云卿云淡风轻地说好。心里想,看来今日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囖。可真出去时,小厮慌忙来报:“贵人,主家临时有事来不了。”
侧栊尾栊枯着眉说真是可惜,“原本您可以与主家增进增进感情呢。”
浮云卿噢了声,踅足走远。
看看这两位女使心眼都歪到哪里了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韩从朗是正经谈情说爱的一对璧人呢。明明她是囚犯,而韩从朗是乱臣贼子。但凡长点脑的都知道俩人是死敌,偏偏俩女使乐于撮合。
慢悠悠地抬脚走,反正韩从朗不在,她想走多久就能走多久。
雪厚路窄,窄得几乎只能站下一人。
女使跟在浮云卿身后,睐及身前人漫无目的地走,心兀突突地慌。
尾栊提着衣裙,踢落沾在鞋面前的雪沫子,催促道:“贵人,要是您不知道去哪儿,那就赶紧回桥头渡罢。在外逗留太长时间,主家会生气。”
浮云卿心想那可不行。她三步并两步地往前走,“谁说我不知道去哪儿。人有三急知道不,还不兴人去如厕了?”
大抵只有去如厕,两位女使才能停住脚步,让她有机会打探消息。
浮云卿憋着气进去,找了个角落待,一面竖起耳朵细听。
唇边长痣的是脾性泼辣的赵牙婆。
赵牙婆将两颗干瘪的红枣塞进鼻里,闲聊道:“听说主家引到燕云十六州的那批军半路折回来囖,说是中道发现其中有诈,领头的带着十几万大军连夜往回赶。中道都是寒冷的北地,天寒地冻的,马匹冻死不少,人也死了许多,伤亡惨重。”
另两位面面相觑的分别是房牙婆与蔡牙婆。
房牙婆百无聊赖地扣着干涩的嘴皮子,回道:“我也听说是两拨人马在对打呢。原本不是说,燕云十六州是那厮的地盘嘛,后来被另一拨给占了,那厮连忙往十六州赶。要是没出这茬子,说不定那厮就打到了巩州。幸好出了茬子,要不然咱们也没办法安逸地待在寨子里过日子。”
蔡牙婆凑嘴说是呀,“就算那厮领人折回巩州,他也进不去。如今巩州被咱们控制着,他们有军,咱们也有军。等主家将陇西军调来,任那厮神通广大,他也攻不下城。”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半晌,本来还能再聊半晌,叵奈蹲得腿麻脚肿,约着出去到新奁街仔细说道说道。
所以老话常说,世间有四种人惹他不得:游方僧道,乞丐,闲汉,牙婆。1
牙婆到处倒卖小姐,当说霪媒的中间人赚油水。没活儿的时候,要不坐在街口编排这事那事,要不打着坏心思背后阴谁一把。
待人都走完,浮云卿才迟迟从茅厕走出。
如厕许久,还能是什么原因。
侧栊尾栊俩人心知肚明,不好开口明说,只好委婉劝:“下次早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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