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局促地在桌下躬了躬脚背:“可我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秦葵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他本来不让说的,他还能在哪儿!在云浮观说要给你祈福,举行罗天大醮,我都觉得他疯了。去看看他吧!他很好哄的,只要你去了,他就很高兴。”
这是秦葵跟季明媚商量好的,故意不提季夏橙奶奶的事情,将她往其他的事情上引诱转移注意力,出卖儿子也在所不惜。
毕竟有些悲伤,转移着……也就转移了。
果然,季夏橙并不清楚什么叫罗天大醮,追问了。
秦葵倒是简单说给她听了,可是她脑子太懵了,只听到什么要设立1200个神位,放在古代,是举一国之力举行的醮典,祈的是万民之福。现代也有,都是好多个道观,好多个道士聚在一起,好多个高功法师分别设坛做科仪,但盛景要一个人做七天七夜的科仪……
季夏橙只听到了这里,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秦葵“嘘”了口气,给季明媚发信息:【上山了,有救。】
不止季夏橙有救,她儿子也有救了。
上山的路有好几条,有供汽车走的盘山公路,还有人工凿出来的阶梯,更有一路向上可以游览风景的高空揽车。
季夏橙却恨不得能长出翅膀,一下就飞上山顶。
等真的到了云浮观,看着游人进进出出,季夏橙又显得手足无措。
她找了观中的道士:“盛景呢?”
逢源带着她到了观中最后一个大殿。
因为师叔要做罗天大醮,原本对外开放的宫殿,五天前就不许游人进出了。
逢源给季夏橙指了指方向。
道乐响彻,殿中的紫衣法师虔诚地步罡踏斗着,如以往看过的一样,他轻飘飘地转着,仿佛随时都能腾云驾雾。
只是才几天没见,胡子长出了不少,看起来本就瘦,现如今更瘦了。
逢源眼见她要往里冲,又赶忙将她拦住。
“师……婶!不能打扰师叔。”
这称呼有点绕口,但盛景的辈分高,他也没有办法。
季夏橙急道:“他做几天了?”
逢源恭敬地回:“今日是第五天。”
季夏橙更急了:“他疯了,你们也疯了吗?这是要挑战人体极限吗?”
逢源没法跟她解释,道士偶尔真会辟谷,天短之,十日也有。辟谷七日不算什么难事,难的是做七日的科仪。
反正他是做不了,国庆三天的祈福科仪,分别是三个法师负责。一场科仪下来都要命,更何况是连做七场。况且科仪的形式还是很丰富的,有些他压根就不会。所以师叔到底是师叔,别看师叔年纪小。
逢源要是如实说了,恐怕她这位小师婶更着急,只能道:“每日的科仪做完,会打坐的。”
季夏橙问得很傻:“为什么不能让他停?”
逢源无可奈何道:“师叔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要是拦不住师婶,我会死很惨的。”
倒也不是真的!盛景没那么凶残。
只不过,法事一起,法师所求所愿上表天庭,法事不可能中途中止,除非是被迫。
没人能逼迫盛景停下来。
季夏橙知道,她也不能。
她缓缓地坐在了殿门口,看着殿中的紫衣法师,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逢源站在一旁,起初提心吊胆,唯恐她趁自己不注意,一个箭步冲到殿中去。
如今看来像是被他成功说服。
逢源放心了不少,呐呐道:“要不师婶,我给你搬个椅子去?”
逢源不仅搬来了椅子,还送来了厚重的棉服。
按照往年的惯例,再过几日山上就该下初雪了。
海拔高,温度低,来看雪景的游客也有很多。
这棉服当然不是他的,他是去小师叔的小院拿的。
季夏橙裹着棉衣,等在殿外。
她的鼻间,有盛景身上的烟火气息。
她恍惚的觉得回到了小时候,盛景被他师父罚跪香,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又哭又笑。
她熬了很久,盛景打坐她醒着,盛景做科仪她还醒着,眼看就要熬到最后时刻,思想一松懈,反倒睡着了。
等到季夏橙睁开眼睛,盛景抱着她已经回到了小院。
紫色法衣的法师已经不见了,盛景穿着他那身白色的居家服,动作熟练地将她推到了床里。
季夏橙装在口袋里的戒指不知道怎么又到了他手里,他躺下来的时候,将戒指套回了她纤细的手指。
季夏橙张了张嘴是想说点什么的,但她口干舌燥,这两日又没怎么说过话,仿佛一下子丧失了语言能力。
盛景也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闭上眼睛道:“先睡觉。”
季夏橙“嗯”了一声。
他做了那么久的科仪,七天七夜没有沾过床,一定很累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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