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点慕强——今月转头对丈夫说。铂粤集团董事长陈寄年无奈笑。父亲对儿子的理解有些不同, 思索片刻, 他对妻子说,或许可以说,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他最想要的品质。
陈知让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勇敢、善良、乃至聪慧。
病痛时常让他在妈妈怀里痛哭流涕,翻来覆去、彻夜难捱。而因为一身的病痛, 他会阴暗地想,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为什么不是别人——所有健康的人都应该被诅咒。稍稍懂事些,陈知让就清楚,自己不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更喜欢冷眼旁观别人的痛苦与仇恨,这会让他心情舒畅。
还是因为病痛,落下的课程总让他接受全班的瞩目。忘性大的老师会不记得他落下哪些课,于是, 站在讲台前、脑子空白的那几秒钟, 是陈知让最屈辱的时刻。
闻琰是完全不同的。
她会对招惹她的所有人重拳出击, 即使自己鼻青脸肿也没关系,只要赢了就可以。谁敢嘲笑她, 就得接受她毫不留情的质问。她永远一往直前, 永远兴致勃勃,永远天真烂漫。没人会不喜欢她——热情的、开朗的、自信的、蹦蹦跳跳的狮子公主。
陈知让想,他只想和闻琰做朋友。
因为和闻琰做朋友,是世界上最令人感到安全的事。
闻琰永远不会背叛她的朋友。闻琰永远在意她的朋友。
“陈知让, 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做同学就好了。”
一年级下半学期,五一假期之后的体育课上, 闻琰和自己说——陈知让的日记本记录下了他成长阶段里最痛苦的一天。
“为什么?”
也许是难受到了极点,陈知让看着神情歉疚的闻琰,心里居然无比平静。
体育老师还没有回来。
班长还在大声维持秩序。
不远处,梦梦和隔壁班的帅哥有说有笑。
闻琰感到前所未有的“独立”。
不同于此前任何时刻,这是只能她自己面对、不能靠妈妈,更不能靠老师的时刻。
狮子公主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慢慢地,她注视陈知让的眼神变得温和。她好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她对陈知让说:“虽然朋友就是要互相理解、互相帮助。但是我觉得做朋友更大的意义是快乐。开心才在一起玩嘛。可是陈知让,我和你做朋友不是很开心,我会担心你,经常担心你,担心你不舒服、不开心——说实话,你生日那天是我最不开心的一天。但我还是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做同学也很好啊。”
“也可以互相帮助、一起进步——你放心,以后学习上我还是会帮助你的!”
狮子公主有一说一,一诺千金。
初夏的日光带着蓬勃的热意。
头顶的玉兰刚开了一轮,白馥馥的一片,充满生机。
陈知让感觉自己待在阴暗的角落里,没有阳光,孤零零的一个人。
“为什么不开心?”他低下头,失魂落魄地问。
闻琰也低下头。
总不能说有人弄坏了妈妈给她编的辫子?好幼稚。
过了会,闻琰低声却冷淡道:“你家一看就是很有钱的。”
“我家没那么多钱。”
“但是我很爱我妈妈。”
“我不想让她给我做的东西被别人乱打量。”
陈知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少年时虽然天真,但也极其敏感。
于是,那天,回到家的陈知让,餐桌上向陈家一众发起灵魂质问。
“我家什么时候破产?”他面不改色,冷酷道。
对面,他爷爷老来得子、备受家族宠爱的小叔差点一口噎死,看着他,目露惊恐。他爸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然后和自己妻子交换了眼神,沉稳地皱了皱眉,捏起勺子继续不作声喝汤,当没听见。
他的母亲低头忍耐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餐桌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知让委屈至极。
他才是要掉眼泪的那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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