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长不善言辞,说得很笨拙:“我在花圃里守了一夜,是很新鲜的花朵,送给你,也送给女神。”
圣子回过头,他沐浴在朝阳中,整个人笼着淡淡的光辉:“到底是送给我的,还是送给神的礼物?我只是普通人,如何能与神明共享礼物?”
白起一愣,私情与信仰的天秤在他心中摇摆,视线范围内是凌肖那张漂亮的面容,眼波动人,睫毛如同鸦羽一般黑,轻轻扑闪一下。他的心也仿佛被轻轻挠了一下。白起低下头,从怀里的花团中抽出一枝灰紫色的花:“这枝多洛塔是最好看的,我想把它送给你。”
花苞微绽,饱满充实,较凌肖的发色更亮更艳一些,欲开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凌肖迎着白起期盼的目光,终于肯露出一点好脸色,他拿起花枝放在胸前,再转身时实习修女们能看到的仍是圣子温和的面容。走近了些,她们终于听到圣子大人的声音:“带着你的花进来吧。”
布道的过程漫长,白起彻夜未眠,加之心中惦记着难言的忧虑,精神算不上太好。他认真参与了圣歌的颂唱与经文的朗读,挨到圣餐仪式时便忍不住开始走神,盯着女神像发呆。
白色的头巾垂至小臂,裙装交错,她眉眼慈悲,如此神圣的打扮却渐渐与白起的记忆重叠。巨大的恐惧在一瞬间攥住白起的心脏,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过突然,难免惊扰了站在一旁的修女,她抬头看到这位骑士苍白的脸色,急忙关切地扶住对方:“骑士长大人,您还好吗?”
这小小的动静传到祭坛前,凌肖将分饼的银质刀具递给一旁的祭祀,自己则捏着一小碟甜饼走了过来:“怎么了?”
他动作自然地伸手,要代替修女挽住白起,不明所以的年轻女孩仅是看到圣子的靠近就已经足够羞赧,连忙松了手,低下头红着脸抚平长裙的褶皱。凌肖抚上白起的手臂,感受到对方不自觉的僵直,手指向前伸,不经意地碰过白起的腰间——白起后退一步,声音干涩:“我没事,不、不用扶我。”
圣子的手顿在空中,然后慢慢收回,表情依旧平静。他将那一小碟甜饼递给站在一旁的修女,温声道:“我带骑士长回去休息。辛苦了,愿主保佑你,女孩。”
“愿主保佑您,圣子大人!”
修女接过圣子亲手递来的圣餐,满脸惊喜,随后她又与白起告别,离开时步伐里带着难以掩藏的雀跃。凌肖领着白起从后门离开,踏出肃穆的教堂后脸上便不再带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浅笑,声音也冷了下来:“为什么推开我?”
严格来说,白起并没有推开他,只是后退了一步,但是已经足够令凌肖感到不爽。白起抿唇不说话,强烈的羞愧与负罪感在他的心头交织,这样沉默的回应促长了凌肖的气焰,圣子更加咄咄逼人:“你这些天一直不愿意与我接触,你在躲着我。”
他突然停下步伐,转过身直视差点撞上他的白起,两人离得极近,白起又想后退,却被凌肖紧紧抓住手臂,旧账重提:“昨晚还彻夜不归,你是不是去外城区潇洒玩乐了?”
“我……”
恼火的神色衬得这张面容更加生动,凌肖适时流露出一丝悲伤,撇过脸去:“我就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假话。你对我根本不是真心的好,我不要这样的哥哥。”
“我是真心的!”白起回握住凌肖的手,拉着放到自己胸口,仿佛在起誓:“但是,有一些事情,我有不得不隐瞒你的理由。”
凌肖不肯接受他的真诚,很闹脾气地挣了几下:“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被欺骗,你还要骗我!”
两人拉扯间,有什么东西恰时从凌肖宽大的袖口掉了出来,白起低头一看,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十几年前,教会广收魔法天赋出众的孩童,作为未来圣子的候选人,在撒旦日渐苏醒之际,以虔诚的心呼唤女神的到来,迎接神力的恩赐。白起的弟弟在那时被身为伯爵的父亲送走,他追着马车跑了很久,最后摔倒在水沟里,只来得及把自己的匕首送给车上的弟弟。
凌肖一直留着这份分别的礼物。
白起单膝下跪拾起匕首,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心理防线为这过往的回忆而崩塌。他握住凌肖垂下的手,作为最虔诚的信徒,将额头贴向圣子的手背,跪在圣子面前。
骑士长的声音沙哑,道:“神,我要忏悔,我有罪。”
在他的头顶,凌肖扬起一个嘲弄的冷笑。
忏悔室不在弥撒日开放,聆听女神的声音需要圣子指引,白起只好与凌肖约定在其他时间。他有心脱身,却被凌肖看得很紧,休息了半天又被喊起来整理后院,直到夜幕降临也没寻得半点离开的借口。晚霞的余晖一点点暗淡,白起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紧张得连胃都在痉挛,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异样,像往常那般陪着凌肖念了会儿圣经,然后把人送回房间歇下。
凌肖的睡相乖巧,安稳,防身的匕首放在枕头旁,闭上眼时还不忘叮嘱他:“今晚不许乱跑,万一我又遇到梦魇,你要来保护我。”
“嗯,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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