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起心里他永远那样小,会流眼泪,要被保护,闹脾气也很可爱。这样的凌肖,要他如何与夜间的那个身影重叠?又如何让他在隐约猜到最坏的结果时忍不住心软?
他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的世界永远留着只为凌肖打开的一扇门。
彻底的大出血,白起肉眼可见地失去了力气,挂在凌肖的臂弯往下滑。他嘴里泛起血泡,一字一句说得都很困难:“别把匕首留下……你的…东西…会被发现……离开这……远远的…越远越好……现在就……以后…要幸福……自由……”
他垂下脑袋,没了声音。
另一道灰蒙蒙的影子浮现在凌肖身后,如同恶魔的笑声:“呀,他又要死了。”
凌肖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捋开白起的碎发,轻轻吻向兄长的额头。又一次,纯白色的洁净光芒从他的胸口传向白起的身体,治愈捅穿心脏的伤口。那影子离得远了些,依旧碎碎念个不停:“最后一次了,你的神力全都给了他,不可惜吗?那可是你在教会这么多年的折磨下好不容易获得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亲爱的圣子,这下你可是彻底没有回头路,只能跟我走了。”
“作为撒旦,你未免太聒噪了吧。”
放下陷入昏迷的白起,凌肖凝视着这张脸,像是要把他的面容牢牢刻印在脑海中。这世界上最笨的蠢货,也是最无暇的好人。凌肖收起匕首,将袖中的多洛塔放在白起耳侧,知道他们将要又一次分别,但这次他不再流泪。他同样送出了分别的礼物。
撒旦已经苏醒,女神的神启降临只是迟早的事,他们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哥哥,他在心中轻声呼唤,哥哥,如果这就是我们命定的结局。
这样也不错,他的目光永远为他驻足,为他停留。
【end】
凌肖即将骑车进入地下隧道的时候,看见第一盏路灯忽闪几下,灭了。随后像是多米诺骨牌倒塌那样,灯泡集体罢工,整齐地熄灭光芒,一直延伸到隧道尽头。
他的思维发散了那么一瞬: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倒霉过头了?
攥紧把手,凌肖在隧道前刹车停下,老式自行车显然不太能经得起折腾,车轴间发出嘶哑的摩擦声,装在纸袋里的弦油盒磕到车筐,又是一声闷响。
栏杆对面的主行道上车水马龙,汽车经过发出响亮的鸣笛声。下班高峰期,吵闹拥挤,然而凌肖注视着眼前一团浓稠的黑色,心中升腾起隐约的危机感,好像自己即将被吞吃入腹。背后风声作响,吹起他的衣服,这想法转瞬即逝,他定下神来,踩上踏板继续往前骑行。
隧道宽敞笔直,隐约看到出口处透进来的光,突然间一股模糊的力量涌来,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耳侧炸开,带起一阵风。不等凌肖回头,他又听到轻轻的咳嗽声,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几乎融入黑暗。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急促响起,车筐里的纸袋受惯性作用直接飞了出去,凌肖来不及肉痛自己为贝斯新买的护理工具即将报废,只见那人微微伸手,装着弦油的纸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抛物线稳稳停在空中。
对方语气笃定地喊道:“凌肖。”
袋子落在手中,他往凌肖的方向走去,然后在自行车前站定,物归原主放回车筐,轻声低喃,微不可闻,“赶上了。”
凌肖没有听清来者的自语,他镇定地道谢,同样打量对方,光线黯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面容,不像是熟人的样子。
他略显迟疑地问道:“刚才那算什么?”
“刚才?”
“袋子停在空中了。”
面前的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魔术?还是魔法?超能力?”
“不,不是,”那人干巴巴地解释:“你看错了,只不过正好掉到我怀里……”
“骗小孩呢。”凌肖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胸口的蜻蜓眼隐隐发出光亮,他抬手捏住圆圆的珠子,纳罕道:“老头子送的护身符还在发光,我这是见鬼了?”
在一触即发的缄默中,对方开口了。
“白起。”
“嗯?”
“我的名字,白起。我认识你,但你大概不记得我了。”
隧道出口风很大,像是在催促他们前进,呜呜风声中凌肖听到白起字正腔圆地说:“我是来救你的。”
他伸出手,掌心连同蜻蜓眼一起拢住凌肖的指尖,温热的触感确实并非鬼魂。茫茫白光从蜻蜓眼里绽开,凌肖诧异地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漂亮的手,节骨分明,宽大有力。他眨了眨眼,既而看清白起的面容,浅棕色的碎发被风吹开,露出光滑的额头,白起同样看向凌肖。
有些东西藏在心底,像蝴蝶出茧那般用力挣扎,可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
在双方沉默的注视中,凌肖迟缓地,福至心灵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面对面站在十字路口,自行车不知所踪。回头望去,远处是陌生的高楼大厦,街道上空无一人,居民区像是按下了清除键,只剩下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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