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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焕不理,眼眸黑得如同还没有从前一个夜里醒来。

不整理不知道,原来这些年,傅簪缨送了这样多的物件给他。

他喜欢名帖字画,东宫大半的名家手迹便都来自于她的馈赠。

那些他携去参加诗会雅集,单拿出一卷便足以引起那些书痴画痴的世家子争相传阅,奋笔临摹,艳羡不已之物,她抱着送至他面前时,却不过视之寻常。她只会笑着说,“景焕哥哥喜欢这个吧,我托人寻来都送给你。”

在他眼里,名帖风雅贵重,金钩铁画中藏着几朝风流、几代名士如云舒卷去留的踪迹,不可用金钱来衡量,而是一种心灵美感的享受。

而在她眼里,他笑一笑,便是她的享受了。

李景焕仔细地想,那些雅集宴会,他好像一次都没有带她去过。

因为母后说宫外鱼龙混杂,她又爱病,总怕她外出被衝撞着,便一直像娇花一样搂在怀里呵护着。她也过于听话。有一次他有心逗她,说偷偷带她出去玩儿,结果阿缨咬着唇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止步在宫门之前。

所以他笑话她胆小。

除了碑拓字帖,他惯用驼骨狼毫,唐记积年贡进东宫的毫笔,便如小林般插满了整整一海缸。

他嫌左春坊的製衣太软,喜穿硬丝绸衣,唐记旗下的绸缎行便单开一个织厂,采用特殊的工艺专供他的内外襕衣,数年如一日。

这些都是已经用旧的,还有那些用没了的,如澄香堂的好墨、被他赏给侍读的佳砚、独家秘方糅合的香丸,事无巨细,难以胜数。

“都按价折给她。笔换成新的,衣折成绸缎,孤一样也不会欠她。”

李景焕屈膝坐在环绕身周的黑色大箱子中间,嗓音嘶哑道。

她凭什么瞧不起他,他是皇储,是太子,是将来要站在这江山顶峰的人物!而她,是要与他并肩立在那里,是要与他同享尊荣的人,这件事,他们两个从很小就都知道了,不是吗。

他尊贵已极,她凭什么说,瞧不起他。

李景焕手心狠狠一捏,却触及一片柔软的质感。

他低下布着红血丝的眼睛,看见自己手心里,躺着一枚精致的石榴纱红绦金丝香囊。

绣的是鸳鸯。

他手边一隻从东宫府库里搬来的檀木小箱箧敞开了盖子,里面装的,全是香囊。

各种香囊。

都是阿缨这些年亲手绣给他的。

那匹绢布清单李景焕从头到尾看过三遍,他记得许多细碎东西都是隻记其数,未分种类,却唯有这箱子香囊荷包,每一隻的用线绣图,在帐单上都有注脚。

阿缨的记心并不出众,也不可能从很早之前开始,便打算着与他算帐,那么只能是因为,她绣的每一枚香囊都分外用心,所以一针一线,时隔经年,她都记得。

如今她绝情地要把这些刻骨铭心通通讨回。

李景焕不屑哼笑,咬着牙将那檀箱往黑漆箱子里扔,手抬到一半,又蓦地收拢回怀,抱紧,敛压着红而偏狂的凤眸道:“去绣坊司挑最好的香囊,按双倍数量赔给她!这箱不许动,这是我的。”

傅簪缨为什么不来看看,这箱子里的荷包大半都是新的,连缀绦都未起毛边。他对她的心意,何尝不珍视了,他从没有把她亲手做的东西赏过旁人,甚至怕在外头掉了,往往带上三两日,就摘下来好好地

存起来。

他何尝这样待过别人,傅簪缨这些年又何尝对别人像对他这么用心过?那么,她怎么就不能继续心悦他呢?

李荐见太子神色落拓,原本的英风朗气也跟没了神魂支撑似的,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嘴硬,再三叹息:“殿下啊,请听奴才一言吧,小娘子都是要温柔小意哄着才好的,您便再去哄一哄吧。”

“孤不哄!”

李景焕俊目中露出怒色,将怀里的小箱仔细封拢,站起身抱到内室,小心地收在秘格中。

他要还!通通地还给傅簪缨,然后再一日一日地送她喜欢之物,反过来要她欠着他!这样她才能知道他的好,知道自己的决定草率,然后回心转意。

她喜欢之物、她喜欢……

李景焕坐在榻上,扣着腰带上的螭龙玉细细思量,头皮传来针扎似的一点轻微痛意,想来想去,竟是想不到傅簪缨所喜之物。

她好像没有任何爱好。

她喜吃甜食,目的更多却是品尝味道记下配方,好如法炮製做出来给他吃……

她喜欢练字,却是为了提高情趣的风雅,好方便帮他寻找古帖……

她平日爱看的书,左右翻不过孔孟四章、孝经女则,这些无趣规条她总也看不够,却说是担心母后抽查……

那么傅簪缨自己,喜欢什么呢?

两侧太阳穴上突起一阵刺痛,打断了李景焕的思索,那疼痛突如其来,仿佛是有人拿着粗粗的尖锥,狠狠往他的肉里扎。

李景焕从来不犯头疼的毛病,这一下子,险些把他疼晕。他弓身掐着额角,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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