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地问道:“施嬷嬷,烁哥儿是不是和我生分了?”
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慌乱,一丝无措,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少年,舍不得移开眼。
“怎么会呢!”施嬷嬷急忙安慰崔姨娘道,“姨娘,奴婢看二少爷只是记挂二姑娘的伤。”
顿了顿后,她又委婉地提醒崔姨娘道:“他们终究是姐弟……”
崔姨娘抿住了樱唇,眸中惊疑不定,总觉得似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良久,她终于缓缓地点了头。
崔姨娘转过头,透过一扇敞开的窗户,遥遥地望向了乌云遍布的南方……
待这次之后,她也可以安心了。
崔姨娘翘了唇角,温婉的柳叶眼中迸射出异常明亮的光芒,自言自语地笑道:“这还是第一次,我这么期盼夫人早点回府。”
“曾经……”
崔姨娘冷漠的声音戛然而止,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那一年,殷氏十里红妆地嫁进了侯府,从此成了崔姨娘心头的一根刺,扎进去后,就再也不曾拔出来过,还时不时会深深地再扎上两下。
是殷氏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自己的男人,自己的诰命!
她让自己屈居于她之下,此生此世,都只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
崔姨娘心头一阵钝痛,声音冷如寒冰:“可惜了,难得这丫头长得这般国色芳华,这张脸就这么没了。”
“也怪她不听话……”
“若是之前听我的话,乖乖跟了高公公,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轰隆隆!”
屋外的天空又响起了一阵震耳的轰雷声,压过了崔姨娘的话。
这雨一下就是两三天,中间稍微停过几次,没多久就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细雨绵绵。
府里上下都沉浸在一种诡异而沉闷的氛围里,所有人各司其职,一切还算井然有序。
直到殷氏回京的前一夜,雨才彻底停了。
从京城到码头有几十里路,因此天才蒙蒙亮,萧鸾飞就来了月出斋。
萧燕飞由着她在外头等,悠闲地吩咐丁香与知秋伺候她梳妆,然后,她又戴上了那顶累赘至极的帷帽。
帷帽边缘垂落的青纱再次遮住了容颜。
萧燕飞顶着这硕大的帷帽像游魂一样飘了出去,今天实在起得太早,她忍不住就躲在青纱后打了个哈欠。
“二妹妹,我已经让人备好马车了!”萧鸾飞亲亲热热地迎了上来,挽住了萧燕飞的胳膊,神采飞扬地笑道,“你可用了早膳?”
“我让厨房那边一大早先做了些点心,咱们可以带在车上吃。”
就算萧燕飞从头到尾不怎么搭理她,萧鸾飞也毫不在意,径自挽着萧燕飞往荣和堂那边去了。
禀明行程后,带着太夫人那句不太痛快的“早去早回”,姐妹俩出了内院的内仪门,遥遥地看到萧烁早早就在仪门处的马车边等着了。
姐弟三人也没有寒暄太久,两辆马车就一前一后地驶出了侯府的东角门,一路往东而行。
天色尚早,京城的街道上没什么人,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春草的气息,令人精神一振。
这一路马不停蹄,不曾停歇,直到午后才匆匆赶到了码头。
码头自是热闹非凡,不仅有停靠的往来商船,也有像萧燕飞他们一样是特意来此接亲友的,熙熙攘攘。
“船来了!”
赵嬷嬷忽然间激动地高喊了起来,抬手指着河上一艘三帆大船,“殷家的船来了!”
十几丈外的河面上,一艘簇新的三桅沙船朝这边驶来,三道以竹子编制成的席帆高高扬起,船上还挂着一道写着“殷”字的旗帜,迎着风猎猎飞舞。
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那艘沙船缓缓地靠了岸。
萧家众人纷纷上了船桥去接人,船桥是以一艘艘船只搭建起来的一条浮桥,踩上去时,脚下微微摇晃,前几日下过雨,直到现在船桥的船板还有些潮湿。
“是娘!”萧鸾飞翘首张望着那艘雄武的三桅沙船。
殷氏缓缓地从船舱走上了甲板,又在婆子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过一块摇晃不已的长木板,下了船。
“娘,您瞧着瘦了!”萧鸾飞上前了两步,亲昵地挽住了殷氏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趟累了吧?”
“外祖父的病如何了?”
殷氏穿着一件豆绿色暗纹褙子,只简单地挽了个纂儿,戴了一支碧玉簪,整个人看着略有些憔悴,眼圈微微发青,显然这几天没休息好。
但她的神态平和了许多,拍了拍萧鸾飞的手:“我很好,别担心。”
萧燕飞正要和萧烁一起迎上去,脚下步伐一顿,目光越过殷氏,落在了后方的沙船上。
一道颀长的红色身影躬身从船舱里走出,阳光下,青年的大红袍子如血般鲜艳,袍裾被河上的劲风卷起,浑身散发着一种恣意的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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