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华阳大长公主与谢家旧部怕是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顾非池这边。
梁铮心如明镜,但嘴上却小心翼翼地说着一些哄着皇帝的话:“皇上,您还是要先养好龙体,其它的都是其次……”
他说得越多,心里越是发凉,没什么底气。
连自己这个阉人都看得透,皇帝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
无能狂怒。
当这四个字浮现心头时,梁铮自己都吓了一跳,周身剧烈地一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梁铮。”皇帝突地出声打断了他,声音冷得似要掉出冰渣子来。
“……”梁铮微微抬起眼皮,呆愣地看着皇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的唇角泛起一个阴冷至极的笑:“刚刚顾非池跟你说了什么?”
梁铮双眸微张,立刻明白皇帝在疑心什么了,答道:“顾世子只是问奴婢无碍否……”
可当这句说出口时,梁铮自己都觉得奇怪,心里咯噔一下: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顾非池一贯目中无人,他又怎么会关心一个阉人。
“是吗?”皇帝自然不信,睁着浑浊的眼眸,眸中似要喷出熊熊的烈火来,“是不是连你也想换个新的主子了?!”
“你又对他说了什么?”
“说朕的眼神不好了,目不能视字了?”
“说朕吐血了?”
“你……是不是要换一个新主子了?!”
皇帝满口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着,话中之语像是一道道冰棱般,带着刺骨的寒意。
梁铮心口发紧,连忙道:“皇上息怒,奴婢一心效忠皇上,绝无二心!”
他这一解释,皇帝反而更怒,心头疑云重重,整个颅都在抽痛不已,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黑暗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滚出去。”
皇帝低吼了一声,心口似有火山瞬间爆发,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就往梁铮头上砸去……
那杯滚茶几乎擦着梁铮的脸飞过,重重地砸在了后方的墙壁上,“砰”的一声,瓷杯砸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与碎瓷乱溅。
梁铮低着头,赶紧退了出去。
他对守在外头的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内侍道:“你进去服侍……记得把地上收拾一下。”
小内侍咽了咽口水,“梁公公,您脸上的伤……”
他指了指梁铮的左脸,耳下赫然一道寸长的血痕,是方才被碎瓷片划伤的。
“无事。”梁铮以手背在左耳下擦了一下,“我去找观主拿药包扎一下就行。”
顿了顿,他又温声提点了一句:“大川,你小心服侍着,皇上现在心情不甚爽快。”
“是,小人明白了。”名叫“大川”的小内侍提心吊胆地应着是,口中发干发涩,心脏更是狂跳不止。
皇帝这哪是“不甚爽快”,根本就是喜怒无常,光这两天,御书房里就被杖毙的内侍宫女就有七八个了。
从前近身服侍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好差事,如今那等于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
茶室内又响起一阵激烈的碎瓷声。
大川胆战心惊地进去了,而梁铮摸出一块帕子,捂在刺痛的左脸上。
他不是蠢人,蠢人是爬不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此刻回想起来,再细品一番,就意识到了:刚才顾世子是特意与他说那句话的。
为什么……
只是为了看他被皇帝迁怒,想让他被皇帝怀疑?
不。梁铮摇了摇头。
如果仅仅是为了安插人进乾清宫,取他而代之,顾非池就不止是说那句话了。
以皇帝如今暴虐无常的脾气,顾世子若是想,可以有各种法子让皇帝怀疑自己,把自己给杖毙了。
梁铮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慢慢地看向了三清殿方向。
方才,看顾世子与萧二姑娘走的方向,他们似乎是要去三清殿?
梁铮低垂的眼眸中翻涌起异常复杂的情绪,斟酌,犹豫,思量,疲惫……可眼底的最深处又藏着一丝微光。
梁铮终于迈出了步伐,用帕子捂着面颊慢慢地往前走去,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着这几个月的事,画面最后定格在了曾经的御前大太监高安身上。
他们内侍只是无根的浮萍。
荣辱,生死,都在皇帝的手里捏着,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恍惚间,周围香客的说话声钻入耳中,梁铮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三清殿外。
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五六丈外的一棵梧桐树下。
“顾公子,萧姑娘,这是两位的姻缘牌,两位真是珠联璧合,将来定能百年好合。”
小道童着喜庆的话,把一对姻缘牌交到了顾非池的手里。
顾非池接过了那两块婴儿手掌大小的姻缘牌,俯首将其中一块放进萧燕飞腰间的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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