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没有一点杂质,脸上的表情凝然不动。
微风习习,鬓角的几丝发丝被风吹起,凌乱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怆然与悲凉。
娃娃脸的青衣少年就站在几步外,敏锐地注意到自家公子的表情有点不对,低声问道:“公子,是顾世子的信吗?”
好一会儿,谢无端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眼底夹着深切的、难以平复的激烈情绪,语声淡淡道:“阿池说,留吁鹰已经到了京城。”
谢无端的声音平静而缓慢,没有一点起伏,似乎在说一件与他全不相关的事。
皇帝请了北狄人进京贺万寿节,他是知道的。
他没有干涉,只是顺其自然,任其发展。
很快,谢无端再次垂首,目光盯着其中某一句上——
留吁鹰已知表哥可能还活着。
“可能”这两个字可就有意思多了。
谢无端的唇角慢慢地浮现一抹浅笑,启唇道:“风吟,传令边昀点一千骑兵,我们去一趟北境。”
被称为风吟的青衣少年闻言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先前在幽州,公子强撑着身子疾驰了大半夜,这才让承恩公柳汌上了钩,后面为了保住大皇子的命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那之后,公子足足养了十天,身子才渐好。
现在公子开口只点了一千骑兵,显然是为了日夜兼程地疾奔赶赴北境。
若是从前的公子,自是不在话下,但是现在公子的身子远不如常人,怕是会撑不住……
风吟暗暗地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抱拳应了声:“是。”
他素知公子的心性,他们的公子从来一言九鼎,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改变。
静了好一会儿,就听谢无端徐徐地又道:“去接我爹……回京。”
最后两个字平平淡淡,轻如鸿毛,听在风吟的耳中,却像是有把尖锐的刀子往他的心脏重重地刺了两下,心头一紧,抽痛不已。
“是,公子。”风吟字字铿锵地再次应道,嗓音之中难掩涩意。
谢无端那清瘦的下巴微微扬起,远眺着北境的方向,
风吟深深地望了谢无端一眼,就转过了身,步履匆匆地退出了守备府。
金鳞军已经不在了。
但是,顾家的天府军也是丝毫不逊于金鳞军的一支精兵,顾非池在回京前特意把边昀以及一千天府军精锐留给了谢无端,之后还从西北急调了一万兵马到幽州,听由谢无端调遣。
这才把幽州牢牢地握在他们的手里。
从点兵到集结也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边昀以及一千人马已经聚集在了尚古城的西城门外。
谢无端也到了,并没有换上战甲。
他如今的身体已经扛不住战甲的重量了。
只换了一袭修身的月白胡服,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
飒飒的狂风卷着黄沙迎面而来,刮得他的披风如那展开的鹰翅般飞起,猎猎作响,似随时要乘风而去。
矫健的白鹰在天空盘旋着,意气风发地发出嘹亮的啸声,率先朝西北方向飞出。
紧接着,一千骑兵纵马而出,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如雷鸣般响彻在城外的这片平原上,身上雪亮的盔甲在晨曦下闪烁着森森的寒芒。
谢无端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方。
天下人只知父亲谋反,勾结北狄人里应外合地打开了兰峪关,致使北狄大军长驱直入,短短一月之间,北境连失数城。
可事实上,谁又知道,当时他和父亲正试图自青潼谷与利突平原,包抄北狄后方大营。这一战只要胜了,至少可保北境五年以上的安宁。
然而,父亲中伏,和金鳞军被北狄人围困在了青潼谷。
北狄人在两边山脉纵火,风吹火长,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他得悉后,自利突平原浴血突围,赶回去救援,却在中途被禁军拦劫。
罪名是——
通敌叛国。
风直直地吹进眸中,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谢无端一提缰绳,迎着风策马疾驰。
一千天府军快马加鞭地一路疾行,日夜兼程。
北境与幽州接壤,自幽州到北境,也不过两天两夜,就抵达了位于兰峪山脉东南方的兰山城。
如今的兰山城,已是一座空荡荡的死城。
城墙上看不到一个守城的士兵,只有几杆破烂不堪的军旗还插在墙头。
城门上方刻的“兰山城”三个大字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模糊不清。
两扇城门半开半闭,城内城外一片死寂。
两名天府军将士下了马,将那沉甸甸的城门推开,灰尘漫天飞起,飞飞扬扬,形成一片朦朦胧胧的灰雾。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