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朝至今,这百余年来,从来都是北狄人挥兵南下,烧杀掳掠,中原只能防守,防守,再防守。
而如今,大景也终于有了北伐长狄的底气。
终于轮到了北狄人溃不成军,闻他大景军队而色变。
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怡亲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神采奕奕地说道:“阿池,先回元帅府吧,辛苦了!”
顾非池微微颔首,难掩疲态。
这些日子来,接连的奔伐,就没停下过,任他是铁打的身躯,也扛不住。
他先吩咐边昀把铎辰锋押下去看守起来,就随怡亲王一起往元帅府而去。
乌寰山城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再也看不到一具尸体与残刃,也唯有墙头、地面上那一滩滩发黑的血迹在暗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场冰冷残酷的战事。
怡亲王驱马与顾非池并行,一边与他闲话家常:“阿池,京城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他的表情略有几分晦暗,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在世人的眼里,也许他的行为是对皇帝的不忠,但是为了大景,他与皇叔不得不为。
“知道。”顾非池点了点头,脸上平静无波。
他人虽不在乌寰山城,但有白鹰雪焰在,京城这边的来信,谢无端都会第一时间让白鹰把信捎给他。
“你知道就好。”怡亲王正色道,“阿池,北境这边,你现在能脱手吗?”
“皇上已经‘葬入’皇陵,大景不能一日无主,你是太子,得即刻回京登基才行。”
怡亲王紧紧地锁定顾非池的视线,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把留吁鹰押送来北境,当然不需要他堂堂亲王亲自跑这么一趟,他是来说服顾非池回京的。
大行皇帝驾崩,要是新帝迟迟不登基,势必会导致民间生出一些流言蜚语,民心动荡。
北伐长狄重要。
京城也同样重要。
怡亲王心里早已拟了不知道多少草稿,就听青年爽快地说道:“我可以回京了。”
“北伐有表哥在……接下来,长狄也不可能再兴兵犯境了。”
现在的长狄既无兵力,也没有那个士气了。
北境自然不需要他坐镇。
回京城,盯着粮草重辎,让表哥的北伐没有后顾之忧,才更重要。
怡亲王闻言,如释重负,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要是顾非池坚持己见,怡亲王也没信心能说服他这个一向主意很大的皇侄。
话语间,两人抵达了元帅府的大门口,四名天府军将士守在府外,纷纷对着两人行礼。
顾非池翻身下了马,对着怡亲王微笑道:“京城的事,多谢皇叔和皇叔祖了。”
无论是留吁鹰,还是皇帝,在这个局中都是一种“彼此牵制”的存在。
因为有皇帝“牵制”着留吁鹰,留吁鹰才会生出趁自己不在京城,蛊惑皇帝,搅得大景内乱自斗的念头。
大景若是内乱,自己又不在,必无暇顾及北境,这是北狄一举南下的大好时机。
足够的利益,才能诱惑留吁鹰去信把长狄王铎辰锋叫来乌寰山城。
若非如此,此役至少要多拉扯数年的战线。
而如今,长狄王铎辰锋已然生擒,长狄九部亲王已死其三,生擒其二。
接下来,整个长狄必会大乱,再加上将士死伤惨重,士气受挫,无论军心还是民心,必然动荡不安。
长狄无力南侵,就该轮到大景北伐了!
他在长狄,京城那边必是不能兼顾的。
他相信他的燕燕,但他也知道,京城的这场骚乱能这么顺利地平定下来,也是因为礼亲王与怡亲王全力站在他这边,毫无私心。
顾非池从来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领了这个情。
“……”怡亲王勒住了缰绳,一时忘了下马,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顾非池,再一次惊住了。
接着,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这还是顾非池第一次称他为皇叔。
他心里颇为受用,整个人一下子有些神清气爽。
怡亲王匆匆下了马,追上了顾非池,略带几分玩笑地说道:“上回,你皇叔祖还在我跟前炫耀说,你亲口叫了他一声皇叔祖,高兴得他差点没跑去太庙给祖宗上香。”
顾非池但笑不语,沿着元帅府的庭院往前走。
看着他清冷的侧脸,怡亲王心里暗暗叹气,觉得礼亲王说得对,阿池对宗室的确并不亲近。
但是,从谢家和无端的事就能看出来,阿池这孩子重情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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