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对待晚辈十分和蔼,眼见快到用膳的时辰,硬是要留下她,另使了一个小厮去将儿子喊过来。
何平安揣着那一把金瓜子,方才笼于心间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晚膳今日摆在了二进院的集锦堂,因是难得的家宴,要比往日更丰盛。
从牌桌上退下的周氏尚不知晓,一进门,见此情景下意识问道:“可是李小白来了?”
李小白是顾老爷那个亡妻的外甥,家道中落,说出门做生意,周氏却觉得他是年关将近出门躲债。
顾老爷摆了摆手,无奈道:“今早上去县里,本要去江边的码头瞧瞧,可昨夜北风吹紧,舟船逆风难行,小白今日来不了。”
周氏哼笑了声:“我说呢,你回来的这么早。”
她看了眼门外,兴许是今日赢了钱,人前对待媳妇都多了笑脸。
几个人坐在堂上等顾兰因过来,婢女端着几盏茶奉上。周氏那盏是瓜仁盐笋青豆玫瑰茶,妇人捏着茶匙,吃的极少,说话间视线皆落在顾老爷身上。顾老爷只饮清茶,茶盏中一旗一枪,是霍山皇尖。何平安坐在一侧折屏前,隆冬天里,一想到等会要与顾兰因同桌共食,没有半点胃口。
过了片刻,隔扇被人推开,少年拂了拂袖子,笑着说外面又落雪了。
婢女点亮灯烛,何平安被顾老爷排在儿子身边,暖蓬蓬的光芒下,一家四口人围坐一桌,与寻常百姓家无不同。何平安今日不必站着,在周氏面前言行举止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只是周氏说话又暗暗带起刺。
何平安心里骂了她一声老虔婆,不以为意,因自己本就是有事来找她的,顺势接过话头,一副坐低做小的样子。
“娘说的很是,是我考虑不周。夫君要事缠身常常忙碌至深夜,我担心他熬坏身子却又无计为他分忧,昨日见夫君消瘦了不少,想到自己嫁过来这些日子尚未亲手为他做过饭食,便打算……”
周氏视线移到顾兰因身上,她也没看出儿子到底瘦没瘦,只是听她这话,开玩笑道:“因哥儿就在你眼前,他爱吃什么,你自己问他就好,我说因哥儿今儿怎么看也不看你,原是你失了些眼力。既嫁了人,出嫁从夫难道也不懂吗?”
何平安装作羞愧,心知顾兰因的为人,她看了眼桌上的晚膳,依稀记得他对着那碟柳蒸的糟鲥鱼多夹了几筷子,便柔声道:“是我疏忽了,娘昨日还送了好多鲜鱼,我听人说吃鱼益气健脾,夫君想来会有一些喜欢?”
顾兰因不置可否,为周氏盛了一碗汤,微微笑道:“娘这里的厨子手艺很好,听白泷说新请了苏州的名厨?”
周氏上了年纪想念家乡味道,顾老爷便一掷千金,在厨房里又添了一个。顾家厨房里先头那个新安的厨子后来便专管顾老爷的饭菜,倒也没有争起来。
“是请了一个,手艺你也觉得不错?有点像我年轻时候在家尝到的味道,你喜欢就常来娘这里。你自打成婚后就少来了,你爹说你读书忙、对帐忙,媳妇又说你瘦了,我现今仔细一打量,当真心疼。”周氏接过碗,叹气道,“本以为你成婚了房里有个知冷暖的人我就放心了,但听白泷说你跟媳妇如今都是分房,可是婉娘年纪小不太能照顾你?”
顾兰因听到婉娘二字,垂眼一笑。
“怎么会呢,婉娘年纪小,人极好,我担心夜里惊扰她的睡眠,故此分房,娘不要想多了。”
他口中的婉娘不是身边的何平安。
何平安心知肚明,这之后不再提起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事,只是等到晚膳撤下去了,顾兰因先一步离开了,才在周氏面前说起自己想要与厨子学做苏州菜的心思。
没有外人在,周氏抬头打量自己这个媳妇,冷冷淡淡道:“听你三婶娘说路上看见你了,打扮的妖妖俏俏往我这里来,我赶忙就回来了,近日家里有男客,你就少些往外头去。且因哥儿总是忙忙碌碌的,你不在家伺候他,出来了也不带几个丫鬟婢女,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大房败落了。我已经让柳嬷嬷找了牙人过来,明日你挑几个合眼缘的留下。”
何平安乖乖应声,周氏道:“因哥儿虽是我生的,口味却与我大不同,吃不惯苏州菜,你别费那个工夫了。趁早与他圆房,诞下子嗣才是正理。”
何平安想到她先前还让顾兰因常来自己这里,如今又说儿子不喜苏州菜,显然是心中有几分不耐烦。她低下头,故作羞涩状,为难道:“此事非、非我一人可。”
周氏白了她一眼:“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你但凡打扮的漂亮些,说话温柔小意些,哪有不动心的,因哥儿如今还没有一个通房,你又是他先前心心念念要娶回来的人,此事还用我教你?”
见她扭扭捏捏不吭声,周氏扶额,无奈道:“我知晓了,你先回去罢。”
何平安告辞。
第二日,柳嬷嬷一早将牙人带到顾兰因的宅子。
系着秋香色抹额的老妇身后跟着一溜的女孩子,或高或矮,有的好奇地打量周围,有的则是一个劲低着头,死气沉沉的。牙人陪着笑,介绍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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