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的愤怒从时鼎天的心头涌起,他按着身侧的桌沿,指头在上面生生压出凹印:“你这是在威胁我??”
“随你如何想。”
“你当真以为——”时鼎天深吸口气,声音沉哑,“你以为你仰仗着玄门庇佑,我就不敢动你了?”
“……”
少女没说话,她原本将要垂下的眼角轻拎。
她无声而淡漠地看他。
这静默就仿佛已是一句讥诮的回答。
时鼎天神色冰冷:“除魔卫道是我凡界修者本分,你觉着,当日幽冥之事若叫玄门得知,他们会包庇你和你背后的魔头吗?”
“?”
时琉身侧后,酆业懒洋洋支起眼皮。
他有些难耐地叩了叩笛骨。
时家……
果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存在。
若是放在幽冥时,时琉大约还会被时鼎天的话吓到。
可此刻,少女只轻勾起唇,眼神温凉如常:“晏秋白师兄不日将至,时家主不如试试,看你那时家家主的名号在他那里占得几斤几两,看他信你还是信我。哦,时家主若还是不死心,也不妨剑讯玄门,看玄门上下——信你,还是信我?”
“时琉!”时鼎天震怒,“你怎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有何不敢?”时琉安静反问,“怎么,时家主认为,时至今日,我还会将你当作父亲吗?”
少女唇角微牵,“那比起您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亲生骨肉痛下杀手的狠毒手段,您的心思,还真是天真呢。”
“——”
巨大的震怒之后,时鼎天竟是一点点平静下来。
唯独望着时琉的眼神依旧震骇而冰冷。
“好,好,你确实是长大了,已经能仗玄门之势,来我时家撒野了,”时鼎天狠狠阖目,再睁开时,眼神只剩冰冷:“我早当时琉死了,你不愿认也给我记住,你与我时家没有分毫干系,将来所作所为所担恶果,不要指望时家为你出头!”
时琉垂眸:“时家便是想,也不配为我出头。”
“……”
时鼎天冷厉看她:“既然如此,那你还要来时家入什么族?”
“玄门与时家的联亲,只有我才可能。”
时鼎天冷笑:“你觉得我现在还可能同意你入族?”
“不愿的是我,而时家主一定会同意,”时琉抬眸,冷淡平视他,“不然,仙门合盟灭了玄门之后,时家主认为,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时鼎天脸色骤沉。
——
时家宁可接受认一个义女,让时璃放弃与晏秋白的姻缘也要促成此事,便是此刻少女轻易脱口的原因。
凡界三大修仙势力,天衍宗已灭,玄门一着不慎便危在旦夕,最后一个自然是他们时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时家赌不起。
见时鼎天忍着怒火强作平静,时琉并不意外,她再次开口:“作为我愿意忍受入族之辱、成为时家与玄门联亲之女的代价,时家主要给我一件东西。”
“什么?”时鼎天拧眉。
“神脉剑。”
“——?”
时鼎天神色一滞,随即勃然大怒:“不可能!你休想,时家家主的位置我绝不会留给你!”
“家主?”
少女轻偏过脸,眼神奇异而冷漠地扫过时家楼阁庭院,最后还是落回时鼎天身上。
“时家主怎么会觉着,我会想沾手时家?”她轻声道,“我在时家活过的几年,早见识了这高庭大院里的人心薄凉,肮脏龌龊,时家即便是送我我也不会要的——但神脉剑,你必须给我。”
“神脉剑乃时家家传至宝,更是家主之位的象征,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时家至宝,比时家存亡更重要吗?”
“——”
时鼎天转过来,怒视时琉:“你不必再拿联亲之事来威胁我,时家纵使不敌仙门合盟,但世人皆知紫辰便在时家——只要时璃在,就没人真敢对时家赶尽杀绝!”
“紫辰……”
时琉眼底微涩,她本能有些想回过身去看身后的酆业,想见他是如何神态,但时鼎天虎视在前,她终于还是忍下了。
她也不能叫酆业知道,她已知晓紫辰本命便系于己身。
“好,那便请时家主思虑过,两日后入族之礼前,再给我答复。”
少女抱剑作揖,然后不等面色铁青的时鼎天说话,便转身离去。
回紫江阁客居的路上没了接引弟子,两人无声走着。
酆业跟在时琉身侧,神态散漫不经,像全然不闻庭院楼阁里那些低声议论着“扈从”“随侍弟子”“陪嫁”之类的时家杂役们的声音。
时琉听得分明,心思却也不在此。
直到拐过某道廊下,耳边声音渐远,近处再无旁人,时琉停了停身,回眸去望正走到身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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