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喝伺候了三天,终于薅下来了一根鹅毛。她把那根鹅毛插在了养魂木上,又弄了点儿天道猫猫的洗澡水浇在养魂木上,最后,再把她用因果制成的铃铛挂上去,算是给折月皆萝的那一点魂魄提供了养魂之地。折月皆萝的魂魄毕竟是神魂,就算在万年来散去了不少,被温养了半年就比从前好了许多。因这事儿,本就已经对秦四喜毕恭毕敬的弱水沉箫比从前更上心了十倍,四时风物变化,偌大九陵界有什么时新的好玩儿的好吃的,她都会第一时间送来随性院,殷勤体贴得让当过两次皇帝的秦四喜都有些受不住了。鹅倒是很开心,每份东西鹅都用算盘记好了账,里面有一半都是鹅的!鹅可是被拔了毛呢!鹅拿得理直气壮!白胖胖的鹅展着翅膀,搅动了一院的花香,折月皆萝的魂魄碎片凝出了一点虚影,看向坐在廊下的神君。“秦沧海,多谢你为我这般奔波。”秦四喜摆了摆手:“我和阮弄雪好歹也是星海钓友,还吃过她的鱼,和你也是一夜挚友,这点儿事儿算不得什么。”折月皆萝魂魄碎片上的因果线绵延向远方,秦四喜看着那些因果线,说:“将整个凡人境从九陵界剥离,此事不成,我怕是无法为你彻底凝魂。”折月皆萝散魂前的大愿是何等决绝?此事已经成了因果的一部分。“我知道的。”折月皆萝缓缓点头,“我心意至此,无回环余地,也不想更改,倒是你,早日回了诸天……”同样是神,折月皆萝能看出此时秦四喜身上被此界天道压制的痕迹。“快了快了。”秦四喜咧嘴一笑,“我好歹是个囫囵人,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折月皆萝的虚影看着秦四喜,看了好一会儿。“你和我不一样。”这些日子折月皆萝并不是无知无识的,她一边在因果为廓、盛九幽魂力为引的铃铛中温养,另一边,她也知道了此时的九陵界在发生什么。看了许多,折月皆萝也想了许多。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自己和秦四喜的区别。“如果我是你,我会站在星台上。”她说。“嗯,咱俩处事儿不一样。”秦四喜点头,“如果是我要建起戏梦仙都,我得找来很多人跟我一块儿建,建完了,这个城是他们的。”折月皆萝淡淡地笑了。“你真的不像个神。”秦四喜拎着一个凳子坐在了养魂木下,此时已经是秋天了,天道猫猫没来,戏梦仙都秋日的风可以随意吹进这院子里,染红了那些感应时令的树。天很蓝,很高,秦四喜抬起头看了一眼,从须弥袋里掏出了一碗玉笋冻。她没有了味觉,嘴巴也不闲着,玉笋冻没什么味道,就是清清凉凉,还会在唇齿间弹动,也能让她吃个乐子。吃着三块下品灵石能买两碗的玉笋冻,秦四喜问出口的话却像天空一样高远。“折月神君, 咱们当神,不过都是当着自己想当的神罢了。你出身母系宗族,在飞升之前就是折月一族的保护者,你做了神,自然想要能护了所有人。我呢,我……现在想想,我第一次知道‘神’,是我阿婆告诉我的。”坐在凳子上的女人舒展了双腿,她穿着一条窄裤,勾勒着她结实的腿肉。这是她的腿,在凡人境,在诸天神界,在九陵修真界,她靠她的腿走了过来。“那时候凡人境在发洪水,我阿婆拿起了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她跟我说是河神淘气,她要打河神,让河神回去。”漫长久远的记忆之中,这是秦四喜关于“神”的最初。苍老的妇人一手扔石头,一手牵着她,语气坚定,仿佛她的石头真的能打中那个兴风作浪的河神。“河神会挨揍,我的阿婆用石头砸的很用力,好像一石头下去,所有的苦难就结束了。”秋风吹动衣角,秦四喜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短袍。“折月神君,那天我见到了我此生的第一位神。”折月皆萝默然地看着她。一缕清风吹过,在秦四喜的身后渐渐有幻影浮现。是她所说的画面。滔天洪水,扔石头的凡人老妇拉着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一路往前。那个“神”是说的谁呢?是河里并不存在的“河神”?还是拉着她往前走,找东西填她肚子,会在夜晚抚着她脊背让她睡觉的阿婆?鹅被幻影吸引,叭嗒叭嗒跑过来,认出了那个小小的秦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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