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逼上山的,没有富贵人家的子弟,何况哑巴谷上还有些老弱妇孺,她开口:“老太君,您讲讲陈落的事情吧,我们和他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听他说起过自己老家和小时候的事情。”
陈阿嬷想了想,摇头:“其实老家没什么好说的,他生下来长得太像他堂叔,村里人议论,指指点点的,他前面有好几个哥哥,他便不稀奇了,所以爹娘打算把他扔进河里溺死。
我那时候眼睛还没全瞎,乞讨路过,于心不忍就将他带走了,也是我没能耐,他从小就得跟着我乞讨抢食,落落性格要强,去学堂偷听被人打得半死扔回来,晚上还能跟别的乞儿抢馒头。
他说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他确实做到了,我们现在有干净衣服穿,能吃上肉已经很了不得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陈阿嬷身体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再三叮嘱他们:“落落性格要强,我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不好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们其实并不是他的朋友。”
她触了触李宝音的掌心,“你的手心一点茧都没有,一摸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娘子,他一定又做什么错事了吧。如果有什么过错,都是我没有教育好他,请你们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一定要惩罚,就罚我吧。”
单从陈落这个人来说,他在逆境中的不服输和向上攀越精神令人动容敬佩,但这件事受骗者只有李宝音一个,唯一好在受骗不深及时止损,姜月此刻没有替李宝音说原谅的资格,只能把目光转向她。
李宝音原本是怀着被骗的愤怒和怨恨坐在陈阿嬷身边,但在对方说出陈落的身世和经历后,愤怒便烟消云散了,她对陈落的那点悸动沉了底,也升不起什么恨。
她能做一个好人,是她生而优渥,有父母疼爱,所以做个好人是件顺其自然而且简单的事情;但陈落要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可给他选择的机会太少了。
“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李宝音擦了擦嘴角糕点的碎屑,还有混着的泪水,“但是他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姜月安抚好陈阿嬷,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带着李宝音出门,将她安慰好。
李宝音甚至都能知道姜月要说什么:“你要说这件事错不在我,我才是受害方,我没必要自责对不对?”
她说着,眼神中划过不甘和委屈,揪着身边的树叶,“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会栽倒在同一个坑里,为什么总是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
姜月托住她的脸,圆圆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盯着她:“因为你善良,从小生活在爱里啊,所以才会容易相信对方是好人,这说明太守和邓夫人爱你嘛,我们都爱你。”
陈落昨夜喝了假药昏厥过去之前,同邓夫人说他是真的喜欢宝音,宝音和陈落是两个世界的人,陈落一直处在阴谋算计的灰暗世界里,容易被宝音吸引,喜欢她,姜月是相信的。只是从算计开始的相遇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李宝音破涕为笑,擦了擦鼻涕:“知道了,你们都爱我,以后我会长教训的,绝对不会再被骗了。”
姜月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聂照才出来,就听李宝音说什么爱不爱的,姜月还在那儿温柔给她擦眼泪,两个人站得那叫一个近,他瞧见心尖都跟着发颤,三两步走出去歪了大半。
他轻咳一声,试图唤回二人的注意,顺手把姜月捎走,说有正经事谈。
李宝音远远瞧见陈落站在角落里不敢上前,心里有些过不起那道坎儿,她真是被骗怕了,但一切终究还是要面对,给自己鼓了鼓勇气,走过去:“陈阿嬷很担心你,去看看她吧,以后不要再骗人了。”
陈落试图拦她,她只当做未曾会意,转身决绝走了。
“陈落你有什么用没有?”聂照问姜月。
姜月自然没有:“他的心眼儿比莲藕还多,外表看着呆呆傻傻的,他要是真骗我,保不齐我也能被他骗了去。”
“的确,”聂照附和她,随手在草丛里揪了根草在手里乱编,“他倒是没跟我使什么心眼儿,有的没的全抖搂出来了,我这一听,他的心眼比小瓦阿泗李护加起来还要多三倍不止。
不过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也是真心想投靠我们,出身卑微而心志高远,这种人才可不能浪费。”
“所以呢?”
聂照将草编成了个指环,正正好好能戴进姜月的手指上,他调整了一下,笑着贴近她耳边说:“当然是打发他去最危险的地方。广平公主在抚西安插人手,那我们也得在她身边放人。陈落他祖母就留在这里颐养天年,省得再跟着他东奔西跑了。”
“怎么安插?”
“他那么多心眼,让他自己想,做错事就要将功折罪,折好了就飞黄腾达了。”
姜月下意识摸摸胸前的平安锁,攥紧在手里,敛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太平,希望这样的日子早些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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