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戎伸手去拿烟,含在口中,然后扫视餐桌上的每一个人,笑笑,“我想我们该换个话题了,怎么会绕到这上面来!”
兰迪坐在他对面,深深地看着他。他点燃烟,深吸一口,在桌下偷偷伸长腿,把腿插在了兰迪的两腿间,再悠然地吐出一口烟。兰迪眼中惊了下,旋即恢复平静,盯着他欲言又止。
晚餐结束,等雨下小了些,辛戎和兰迪上了轿车,回酒店休息。
进门后,两人沉默了一阵。
辛戎叹了口气,坐进沙发里,把腿跷到另一条腿上。
兰迪站在一片阴影里,一动不动。
就在辛戎觉得无聊至极,正准备打开电视排遣郁闷氛围时,兰迪从暗处走到光亮下,没来由地问:“你会想他吗?”
他愁眉苦脸,喉咙里喑哑得像落了层灰,“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直没提过他,我以为你真的彻底忘记了,但只是‘我以为’的对不对?你偶尔还是会想到他,没错吧?”
是的,他不应该在这种问题上过多纠缠,理智聪明的人,会让‘过去’过去,但他面对辛戎,还有那些要命的过往,怎么可能永远保持冷静、无动于衷呢?
他甚至觉得,祁宇这一死,其实成为了辛戎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影响力不亚于辛羚。
“说什么傻话呢。”辛戎起身,边说边走到窗边。
看见辛戎站在窗边并不看他,一霎那,兰迪有种结束了的感觉。就像人会有第六感,能突然感知到某种巨大变故。他咬咬唇,仿佛在下重大决心,问出来时声线都在抖,“那我呢,我算什么?”
辛戎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吃吃地笑了一阵,笑够了,扭头看向兰迪说:“我把你当哥哥,还有一个保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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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上涨,附近的河岸破堤了。水肆虐,淹没道路,漫进肯塔基的大部分马场。尽管用防洪的沙袋垒了一人多高的防护“墙”,水还是流进了马厩里。马场里四处泥泞,淹过脚背的漩涡里漂浮着湿干草。见此情景,霍华德开玩笑说,还好马没被大雨冲走。辛戎和兰迪听见他这样打趣,没接茬,脸色并不好看。狂风暴雨的天气使环境变得恶劣,天一直是灰色的。不光马儿,马场圈养的动物们也不时地发出焦躁嘶鸣,眼里俱是清晰的恐惧。暴雨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他们一行人离去也没停。
走之前,雨暂停时,出于关心,辛戎和兰迪一同去看了那条水位上涨的河。
河水完全变成了灰黄色,岸边的大岩石只露出了一点儿尖,残断的树枝倒进河流,还有人类产生的生活垃圾,在河面浑浊不堪地浮浮沉沉。一切浸淫在被暴风雨摧残的浓厚氛围中。忧伤破败。
一个多世纪以来,住在这片土地的人们,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与河流、天气较量。另一种西西弗斯与石头的故事。
人与人可以抗争,可人与天,做不了抗争。
辛戎想,未尝不是种诅咒。南方白人把原住民赶尽杀绝,占领土地,开枝散叶。他们信仰的上帝就降下暴雨洪水,考验他们,让他们赎罪。但赎罪的方式又很浅薄,堪称大发慈悲,不过是让他们费点心劳点力,重建家园而已。
还是幸运呐。辛戎默默感慨,美国人好像真被上帝庇佑着,连他都要认同这点了。
“这条河的终点是哪里?”辛戎忽然问。
兰迪愣了下,才发现辛戎是在问自己。
“不、不太清楚,”兰迪犹豫,“可能是俄亥俄河吧,最后汇入海洋。”
辛戎笑了笑,眼神温柔,“是啊,无论哪条河,最终都会流入大海。”
兰迪盯着辛戎,有种奇怪的情绪涌上来。
“事情总会按照该有的方式去发展。”辛戎喃喃。
兰迪下意识接话,“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辛戎耸耸肩,不语。随后,像是意识到待够了,转过身,往回走。兰迪跟了上去。
回到纽约,除去应付达隆那边的事情外,还得应付一波接一波的社交。辛戎想在纽约重新站稳脚跟,获得人脉支持,这些看似无用、肤浅浮夸的社交必不可少。
辛戎戏称这些为社交之战。
切尔西一间新画廊在最近开业,他和兰迪共同受邀,出席了开业仪式和酒会。
和熟人一一打完招呼,疲惫地社交完,两人终于能欣赏一下公开展出的作品。
兰迪在一幅画前驻足。画中,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在右下方的角落里接吻。画风偏抽象,油彩厚重,整个画面皆是静谧的蓝调,看久了,能把人的视线与情绪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辛戎看着那幅画下方的介绍:《吻》——爱德华蒙克。画里呈现了蒙克作品中少见的温情,因为早期失败的恋情,使得他一度对女人和爱情有了恐惧、阴影。
兰迪忽然道:“这世上真的有再也无法爱人的人吗?”像是在自言自语。
辛戎自然地回:“有,那可太多了。”
兰迪扭脸,盯着他,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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